卷島裕介想不起來上一次到遊樂園這種地方是什麼時候,但可以肯定中學以後就再也沒來過了。
看著遊樂園入口處的排隊人龍,大多都是父母帶著小孩,或者成雙成對的男女,卷島裕介瞥了一眼身旁的東堂盡八,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答應跟他一起來這種地方。
「小卷,等一下進去我們就先去坐雲霄飛車吧!啊不過解謎型的迷宮也不錯,不是我自誇我可是很會玩解謎遊戲的喔!」
東堂手裡拿著遊樂園的介紹地圖,湊到卷島旁邊攤開地圖,興致勃勃地不停地比比畫畫。
卷島對於他亢奮的情緒完全不能理解,雙手插在外套兩側口袋裡,很明顯地不感興趣。
「你是小學生嗎……只是來遊樂園就興奮得像小孩子一樣,完全不能理解咻。」
「很久沒來了,情緒稍微亢奮一點是正常的吧?而且,」東堂伸手握住卷島的手,咧開嘴露出了相當孩子氣的笑容。「小卷願意在我生日這天陪我來遊樂園玩,我很開心啊,今天一定會過得很愉快吧,跟小卷在一起的話!」
本來還想打退堂鼓的卷島撓了撓臉,看著東堂很高興的樣子,想換個地方的話頓時說不出口。「你啊……真是拿你沒辦法咻。」
「哈哈哈哈,但是小卷也很開心的吧?這可是難得的約會喔!」
被用那種亮晶晶的目光看著,感到難以消受的卷島忍不住扭頭迴避東堂滿含期待的視線。
「呃……嗯,那個……喔已經排到我們了,先買票吧。」
雖然沒有得到對方肯定的答覆,但東堂瞭解卷島只是又害羞了,因此興致不減地拉著卷島買了票就往雲霄飛車的方向衝。
與非常享受刺激以及車身快速翻轉失重感的東堂不同,短短一分半鐘,就讓從車上下來的卷島臉色微微發白。
「小卷,沒問題嗎?臉色不太好啊。」
「還以為要心臟病發了咻……」
「那要休息一下嗎?那邊有椅子……」
看到東堂擔心自己的表情,卷島擺了擺手,一方面不想掃了東堂的興致,另一方面……才剛開始就休息也太遜了咻。
「不需要啦,下一個是什麼?」
再三確定卷島沒有問題,東堂才翻看起手裡的遊樂園地圖。
「嗯──那接著玩迷宮吧,這個就不會太過刺激了,而且也很有趣。」
就 像東堂所說的自己很擅長解謎,第一輪雖然在迷宮裡找東西耗費了一點時間,但也是很輕鬆就通過了;玩第二輪的時候,直接刷新了破解迷宮截至目前的最佳記錄, 讓卷島也不得不感慨難怪東堂經常自誇自己是上天的寵兒之類的話,長得不錯、運動神經發達、腦筋也靈活……確實會讓人眼紅咻。
「哇哈哈哈,一下就刷新了最佳記錄了,就說我很擅長解謎吧?」
瞥了笑得一臉得意的東堂一眼,卷島想到在迷宮裡時對方精神專注又仔細觀察周遭的樣子,認真起來的東堂有種特別吸引人的魅力……不過這傢伙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並不多就是了。
「接著要玩什麼……啊對了,小卷有什麼特別想玩的嗎?」
突然被徵詢意見,原本只是跟著東堂走的卷島也沒想法,隨意地道:「也沒有特別……」但看了一眼遞到自己手裡的地圖,頓時改變了主意。「嗯……這個好了。」
東堂看了看卷島指的遊樂設施,微笑的表情有幾秒的定格,然後笑容微妙地變得勉強起來。
「鬼屋啊……小卷居然喜歡這種的嗎?我瞭解了……那就走吧!」
也沒有特別喜歡,只不過是想換一種類型來玩,不過看東堂的反應……他不會是……雖然心裡有了猜測,但卷島也不敢肯定,因為東堂看起來不像是那種會有明顯弱點的人。
到了鬼屋前,卷島稍稍有些失望。雖然並沒有太期待,但怎麼看都是普通的平房咻。不過排隊的時候還是跟東堂一起看起了看板上的前情提要──這座遊樂園的鬼屋每年都會變更主題,除了鬼屋的佈置會更換,解謎的劇情也會重新設計,因此很多人即使來過很多遍了還是一來再來樂此不疲。
大 概是因為將近午飯時間,來鬼屋的人潮不多,很快就輪到了兩人。剛進去時一片漆黑,過了幾秒響起了如夢似幻的女聲解說故事前情,房子的主人是個貴族,有兩個 小孩一男一女。女主人很早就亡故,男主人在女主人死去後的隔年馬上就再娶,但房子迎來新的女主人後兩個小主人卻先後死去,最後全家都暴斃……
聽完劇情,眼前緊閉的門扉自動打開透出一絲光亮,卷島跟東堂兩人走進去,發現裡面的佈置相當精緻奢華,地上鋪著紅地毯,懸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燈灑落著暈黃的光線,大廳裡的桌椅把手背靠的地方都鐫刻著細緻的雕花,鋪著雪白桌巾的桌上豎著幾盞沒被點亮的銀質燭台。
在大廳裡繞一圈沒發現任何線索,兩人走向下一個房間,看起來是一間臥房,床上還躺著人──理所當然是假人。床頭櫃的抽屜相當可疑地半開著,像是在招手讓兩人把它徹底拉開。
卷島以為以東堂的行動力,應該會馬上就去拉開櫃子,結果卻發現他反常地沉默,臉色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凝重。
「東堂?怎麼了嗎?」
面對卷島疑惑的詢問,東堂勉強地勾起嘴角,似乎努力想擠出讓人安心的笑容。
「沒、沒什麼,對、對了,現在應該要先找線索、線索……」
兩人又一齊看向那怎麼看怎麼可疑的櫃子,結果是卷島先出聲。
「要拉開嗎?那個抽屜。」
「啊……是、是啊。」
東堂附和著,等了幾秒卻誰也沒動手。眼看著卷島臉上的疑惑越來越深,背上早就爬滿冷汗的東堂只好硬著頭皮上。
「要、要打開了喔,小卷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我怎麼覺得這好像是我的台詞,」卷島有點懷疑地道:「你沒問題嗎?還是我來?」
「小卷沒問題就好,那我開囉,一、二……」
還沒讀完秒,響徹雲霄的慘叫幾乎震破卷島的耳膜,原因是尖叫的瞬間身旁的東堂往自己身上撲,聲源直接就在自己耳邊──卷島十分後悔自己沒有阻止東堂,雖然有點懷疑這傢伙是不是很怕這類,但他的反應也太誇張了咻!不過就是從抽屜裡彈出一隻假手而已嗎!
「啊,抱歉小卷,稍微嚇了一跳……」發現自己手腳全纏在卷島身上,終於從驚嚇中回神的東堂難得感覺到了窘迫,趕緊從卷島身上下來。
「你這不是『稍微嚇一跳』的程度而已吧?」卷島忍不住抱怨了句。「明明會怕為什麼不早點說,改玩別的也可以的咻。」
明明臉色還不太好,東堂卻莫名頑固起來。「不行,難得有小卷感興趣的,不玩太可惜了。」
「哈?也沒什麼可惜的……」他也並不是那麼有興趣。但卷島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東堂用很認真的語氣說著。
「小卷明明不感興趣也還是陪我坐了雲霄飛車,所以我也想跟小卷一起逛鬼屋。不能只是玩我有興趣的,我也想小卷開心啊。」
看著一邊拉著自己的手往前走,手心卻一邊發汗的東堂,卷島忍不住失笑。
「噗哈,搞不懂你在堅持什麼咻。」
但是,這種「彼此彼此」的感覺,好像也不壞。而且原來平常總是自信滿滿的東堂,也會有「怕鬼」這樣的弱點……稍微有點可愛咻。
逛完鬼屋兩人到遊樂園內的餐廳用餐,雖然已經一點了,餐廳裡還是人滿為患,兩人點完餐找了半天才找到座位坐下。
雖然開動前東堂一直滔滔不絕,但一旦開始進食,整個人就完全安靜下來了,喝湯也完全不會發出半點聲音,慢條斯理的動作裡甚至透著些許優雅,看得出是嚴格的家教養成的成果。
跟東堂家的教育不同,卷島在家裡並沒有受到這樣的嚴格約束,也學校裡也習慣了跟金城、田所等人邊吃邊聊天,所以跟東堂一起用餐時總是忍不住特別注意對方的行為,自己的動作也不由自主地跟著放輕。
像這樣嚴格地遵守著某些禮儀,對於身邊的人來說有時候是一種壓力,幸好卷島並不排斥這些,也很習慣沉默的氛圍,所以反而能欣賞東堂這種與平時顯得有些落差的地方。
「難得在外面能好好地吃一頓飯,不受打擾呢。」
用完餐後,東堂突然有感而發,還沒等卷島問為什麼,他就自己把原因一籮筐地傾倒而出。
「跟福富、荒北吃飯還好,雖然荒北也會吃飯的時候一直說話,但還是新開最麻煩,總是喜歡挾別人碗裡的東西,也不嫌吃到別人的口水噁心。」
卷島知道東堂口中的新開就是他們隊上的王牌衝刺選手,那一頭招搖的紅髮很難讓人不印象深刻。「是這樣嗎?還真是看不出來咻。」
經常會聽東堂提起自己隊上的夥伴,所以對於他提的人名倒是都能跟自己見過的印象對上。聽著東堂抱怨了一通在外面難得能安靜地吃飯,卷島突然很慶幸自己沒在他用餐的時候搭過話。
「啊不過,小卷是不同的……小卷的口水一點也不噁心。」
東堂猛然冒出了一句,卷島一臉錯愕,臉也不自覺地紅了起來。
「……公眾場合胡說什麼咻。」
「才沒有胡說呢!戀人當然是不……」
卷島趕緊摀住東堂的嘴,避免他更勁爆的發言,不過還是感覺到有些異樣的目光匯聚過來了。
「差不多該走了吧,還有很多要用餐的人在等位子……霸佔太久不太好咻。」
卷島端起已經空了的餐盤,準備拿去返還的地方。
「等等小卷,一起走啊!」
東堂也端起自己的餐盤從座位上起來,快步跟上。
玩到傍晚,兩人幾乎快把遊樂園裡所有設施玩過一遍,被拖著到處跑的卷島累得要命,看著身旁還精神奕奕的東堂,實在不得不佩服他的精力。
「五點了……也差不多該回去了咻。」
卷島看了下手腕上的表,本來打算四點就離開遊樂園,回到家差不多六點剛好可以趕上晚飯,結果一沒注意時間就超過了。
「啊不知不覺也這麼晚了……跟小卷在一起太開心了,差點忘了晚上還跟福富他們有約……小卷要一起來嗎?」
「不了,我不習慣那種場合。」
雖然東堂也知道卷島不習慣人多的場合,尤其跟陌生或不太熟悉的人談話,但被一口拒絕還是有點失望。
「這樣嗎,小卷還是老樣子啊。」
一路走到了車站,雖然東堂還是一直喋喋不休,但卷島還是感覺到了他情緒的低落,遲疑了半天才從自己的側背袋裡拿出一個長方形扁盒遞給東堂。
「那個……東堂,生日快樂,抱歉現在才拿出來……」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把握住雙手,對上東堂閃閃發亮的眼睛。
「小卷送的禮物!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的!」
卷島臉色微紅地將頭扭到一邊。「你高興就好了咻。」
「我看看我看看,小卷送了什麼給我呢──」
「看盒子形狀也知道了吧,只是手錶而已,回去再拆啦,你不是還趕著赴晚上的約嗎?」
被卷島一提醒,東堂才驚覺又拖了不少時間,再不快點就要遲到了。
「謝謝小卷,今天真的非常開心,本來以為能一起出來玩就很好了,沒想到還有禮物。」
這不是當然的嗎……雖然不擅長表達感情,但卷島可沒忘了他們現在是交往中,戀人的生日準備禮物送給對方是應該的吧。
聽著東堂繼續說著告別的話,卷島卻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平常太冷淡了,所以才讓對方說出這麼見外的話,不過要讓他坦率地用言語說出內心的情感,他又實在做不到。
「那麼,今天回去大概會很晚了……明天再打電話給小卷。」
東堂揮了揮手,正準備轉身離開去搭車,卻突然被卷島一把拉住。
「小卷……?」
正想問怎麼了,後腦勺卻被一手按住,東堂驚訝地瞪大眼睛,沒想到卷島會突然主動吻自己。
「小、小小小卷?!」
卷島回味一樣地舔了舔嘴唇,看到東堂還傻楞楞的樣子,忍不住屈起手指彈了下他的額頭。
「噗哈,這是追加的禮物咻。」
呆呆地看著卷島走向往月台的階梯,東堂摸了摸自己微微刺痛的額頭,忍不住綻開燦爛的笑容。
「小卷……我果然最喜歡小卷了!」
卷島沒有回頭,只是微微揚起手,像是在揮手告別,又像是理所當然地附和著東堂的話語一般無聲地訴說著──我也是。
愉快的一天嗎?確實是的。
但是儘管如此覺得,愉悅的心情卻沒能保持多久,幾乎是一上電車,微微的笑容就從卷島臉上消失。
──結果還是沒能說出來。
因為是假日,電車上擠滿了人,卷島被擠在靠近電車門口的位置,想到沒能說出口的話,幾乎忍不住要懊惱起來。
本來打算趁著今天見面的機會告訴東堂……但是看他那麼高興的樣子,還是說不出口。
也許幫他慶生的機會也只有這麼一次,卷島希望能讓他開心一點,至少在這最後一個月裡……但是,不早點說是不行的吧。
提前畢業去英國留學的事情半年以前就已經確定下來,早就應該說的,但是卷島怕影響到他們之間的約定──在高中聯賽上決出勝負的那個約定,所以才一直遲遲不說,不然以他們之間這樣的親密關係,早就應該要說出來。
至少,等到明天……在電話裡說,也可以的吧。
暗自考慮著,卷島摸了摸外套口袋裡的手機,卻感覺到手機陡然震動了一下,疑惑地掏出來一看,發現是東堂傳送了一張照片給他。
「噗哈……在做什麼咻。」
照片裡的東堂被福富跟新開左右兩邊挾持,半長的頭髮因為髮箍被拿掉而有些散亂,拼命地想躲避另一隻畫面以外伸來的手所拿的滑稽的錐狀壽星帽,一臉又驚又怒的樣子完全失去了平日自詡美型的架勢,反而看起來十分逗趣。
很鬧騰的樣子……這樣也不錯咻。
卷島一直都知道東堂跟自己不一樣,不管在男生或女生中人緣都很好,甚至還有個人的粉絲俱樂部,他的生活裡充斥著各色各樣的人,就算對自己說著喜歡,也還是經常被周遭的人分走大半的注意力;卷島對此並不是毫不在意,只是不想讓自己顯得太過斤斤計較。
畢竟箱根與千葉距離遙遠,彼此也有自己的生活圈,本來就不可能跟一般的戀人一樣經常見面,他也做不來那種黏膩的姿態,所以只能盡量強迫自己去忽略。
只是,看到東堂被女粉絲包圍,儘管這是常態現象,偶爾卷島心裡也會有點不太舒服。
不過現在卷島卻覺得這樣也不壞。有很多人分散東堂的注意力,那麼就算自己離開,他應該也不會太難過,或者難過一陣子,很快就會有人填補自己留下的空缺……
並不是不想一直在一起,但是遠距離戀愛──九千多公里的距離,加上又都是同性,前景本來就不樂觀,就算沒有馬上分手,出國以後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所以卷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就算東堂提出分手,他也完全能夠理解。
如果這是童話,那麼故事就應該在兩人在一起時劃下休止符──就像王子與公主總是幸福在一起一樣;但現實不是童話,所以即使交往了一年多,時間也不會就此靜止在最美好的那一刻。
回到千葉,卷島出了車站才發現無預警地下起了大雨,明明今天天氣預報只有百分之二十的降雨機率,所以卷島也理所當然地沒帶傘出門,而磅礡的雨勢也不知道要下多久才會停。
「真是沒辦法咻……算了,也不是太遠,就這樣回去好了。」
東堂跟自行車社的夥伴一直玩鬧到快十點才離開KTV包廂,出來時發現雖然沒有在下雨,地面卻濕漉漉的。
「晚上下雨了嗎?明明今天降雨機率很低,」東堂隨口道:「幸好已經停了,不然沒有人帶傘吧?」
荒北一臉無所謂地道:「沒帶也沒所謂吧,淋回去就……」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走在旁邊的福富肯定地回答:「我帶了,所以即使下雨也不用擔心。」
荒北詫異地扭頭看福富,就見他從背包裡拿出一柄深藍色的折疊傘。
新開豎起大拇指讚道:「不愧是壽一,總是這麼可靠。」
荒北斜睨著那把折疊傘,忍不住吐槽:「喂喂,就算小福帶了傘,真的遇到下雨這麼多人也擠不下吧?所以我說淋回去就……」
「不行,那可不行!」東堂一秒打斷他,鄭重地發表自己的意見:「雖然現在是夏天,但晚上還是有點涼的,過於輕忽要是淋雨感冒了可不行啊!」
「呿,又不是柔弱的女孩子,哪有那麼容易淋個雨就感冒生病啦!」
「這跟是不是女孩子才沒有關係!」
看到荒北跟東堂爭執起來,在包廂裡一直在睡出來後總算清醒過來的真波揮了揮手。「啊……已經很晚了,抱歉前輩,我先回去了喔。」
還在跟東堂鬥嘴的荒北一秒扭過頭衝著真波的背影喊:「喂真波,你這傢伙今天連生日快樂都沒說吧!」
而且連禮物都沒準備,到底來做什麼的!
「哈哈,但是也一起唱過生日快樂歌了嘛,而且東堂前輩也不在意的吧?沒想到荒北前輩這麼小心眼呢。」
「臭小子──居然敢這麼說,都不知道尊敬前輩的嗎……給我站住!」
荒北衝過去勒住真波的脖子,把真波勒得哇哇大叫,泉田緊張地看了看那兩人,又看向自己最敬重的前輩新開,忍不住出聲:「新開前輩,不用阻止荒北前輩嗎?」
「放心、放心,不要看靖友那樣,他可是很懂分寸的。」雙手還插在口袋裡的新開聳了聳肩,綻開充滿撫慰人心的溫和笑容。
對新開幾乎唯命是從的泉田一看到前輩一如既往的笑容,立刻感覺到說不出的安心。既然新開前輩這麼說一定就沒問題,荒北前輩只是在跟真波打鬧而已,就是這樣!
不過不同於好友泉田對前輩的盲目崇拜,黑田看向已經被勒得臉色發青的真波,充滿懷疑地道:「但是,真波都口吐白沫了……這樣真的沒問題?東堂前輩。」
被點到名的東堂揪了揪自己前額的瀏海,鄭重地思考了幾秒。「這個嘛……喂,福富,你跟荒北認識最久吧,你怎麼看……福富?」
對於東堂的問題,福富的反應是用右手在面前畫了個十字,接著閉上眼睛一臉虔誠。
「阿門。」
東堂瞪大了眼睛,黑田也瞪大了眼睛,泉田猶豫地看向新開,新開若無其事地扭頭看路燈。
「喂荒北!你可不能現在就勒死真波這小子他明年還得代表箱學出賽啊至少也要等他畢業……」
看著慌忙過去阻止的東堂前輩,黑田與泉田瞬間感到一陣心寒。
就是利用完就可以死了嗎?真心話嗎前輩……
卷島一邊摀住手機受話處,打了個大大的噴嚏,一邊聽著東堂過於嘹亮的聲音滔滔不絕地從手機裡傳出。
『哈哈哈,所以昨天很晚才回去……啊對了,昨天晚上有下雨吧?小卷有遇到下雨嗎?遇到下雨可不能淋雨回去喔,要是感冒的話可就糟糕了,身體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也要記得趕快去看醫生知道嗎……』
現在說已經晚了咻。因為有點發燒而滿臉通紅的卷島蜷縮在沙發上,昏昏沉沉地拿衛生紙擤著不停流出的鼻水。
『……小卷今天特別安靜啊,不會真的生病了吧?』
聽到爽朗的聲線添了些許擔憂,卷島想到出國以後大概就再也聽不到對方老媽子一樣的喋喋不休,明明平常都嫌煩,現在卻變得有點不捨起來……這麼想的自己還真是噁心咻。
『小卷?……沒問題嗎?』
往後一倒,卷島仰躺在長沙發上,拉過掛在椅背上的薄毛毯蓋住忽冷忽熱的身體。「沒事咻。倒是你,不是說很晚到家嗎還一大早就打來……精神也太好了咻。」
『哈哈,因為我迫不及待想打電話給小卷啊。』
聽到東堂自然地說著幾乎可以稱得上甜言蜜語的話,雖然昨天才見過面,卷島卻突然很希望東堂現在就在身邊。
生病還真的是會讓人變得脆弱起來咻。
卷島閉上眼睛,聽著東堂分享昨天慶生發生的趣事,朝氣勃勃的聲音隨著敘事高低起伏,幾乎不用費勁就能想像出對方的表情變化有多麼豐富。
『……果然小卷有點奇怪啊。』電話另一端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起來。
「哈?跟平常一樣的吧。」
卷島努力地控制自己的鼻音,企圖蒙混過去──不過有山神之稱的東堂盡八平常雖然總是嘻嘻哈哈顯得有點輕浮的樣子,洞察力卻敏銳得驚人,即使隔著電話看不見對方也一樣。
『不,不一樣,小卷今天的話比平常還要少,平常我說十句小卷至少也會回我兩三句,今天卻幾乎一直沉默著,說話的音量也比平常小……感覺很沒精神的樣子,果然是生病了嗎?』
這傢伙也太觀察入微了,連這麼細節的地方也注意到了咻。
「你也太敏感了,是手機收訊的問題吧?」
卷島意圖找藉口搪塞過去,但東堂顯然不太接受這樣的理由,嘖了一聲問:『小卷現在在家嗎?是一個人嗎?』
「……一個人又怎麼樣?你想做什麼咻。」
『那現在過去找你可以吧。』
現在過來……因為生病而變得遲鈍的腦袋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咻?!等、等等,東……」
想叫東堂不要過來,對方卻已經自顧自地掛斷了電話,卷島瞪著手裡的手機,猶豫著該不該再撥過去,他不想讓東堂知道自己生病了,但是又有點想見到對方……過度依賴是不行的咻,不過能夠這樣見面的機會也不多了……
而且,也還有話必須說清楚。
在結束通話後卷島捲著毛毯側臥在沙發上繼續昏睡,直到聽到響個不停的門鈴聲,才從昏昏沉沉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到了嗎……耙梳了下凌亂的長髮,卷島慢吞吞地爬起來給東堂開門,手裡提著大包小包的東堂剛抬手要跟卷島打聲招呼,看到卷島還穿著綿羊圖紋的睡衣,腳上踩著室內拖鞋,隨性得幾乎可以說是邋遢的裝扮讓東堂受到了嚴重的心理衝擊。
「……不行!小卷這樣可不行啊!怎麼可以還穿著睡衣就出來接待客人呢!鞋子也不行!雖然是自己家門口,但庭院也算戶外,至少該好好地穿上適合在外面穿……」
本來就在頭痛的卷島聽到他一開口就是媽媽訓兒子的口吻,瞬間感覺頭更痛了。「吵死了咻……快點進來。」
跟著卷島進屋,東堂注意到卷島的臉上異常的潮紅,剛剛說話的聲音也有點沙啞。「小卷果然是生病了啊,一定是昨天淋雨回家的關係吧?」
「唔呃……」雖然知道不可能瞞得過,但東堂這麼快就發現還是讓卷島有些意外。「只是稍微感冒了而已,沒什麼的咻。」
東堂不滿地鼓起臉頰,雙手抵住卷島的肩將他往房間的方向推。
「才不是稍微感冒而已吧,臉這麼紅……不會是發燒了吧?」東堂一邊嘴裡唸唸有詞,一邊將手貼上卷島的臉頰。「好熱!一定是發燒了,幸好來之前就設想過可能的狀況有帶退燒藥過來……小卷中午還沒吃吧?總之,先回房間休息,我去煮個粥……吃點東西再吃藥才不會傷胃。」
被硬壓回床上躺著,看到東堂已經完全進入了母雞護小雞的模式,卷島默默在心裡哀嘆一聲,就是知道會變成這樣所以才不想讓他過來的。
「東堂……你操心過度了咻。這種程度的感冒只要睡一覺就好啦。」
仔細地幫卷島掖好被角,東堂哄小孩一樣地摸了摸卷島的頭。
「就是因為小卷總是不會好好照顧自己,我才會一直擔心啊。好了,好好睡一下,睡起來就有熱騰騰的東西可以吃了喔。吃了我的愛心料理,小卷一定會很快就恢復健康的!」
愛心料理……什麼東西啊?默默在心裡吐槽著,但看東堂充滿幹勁的樣子,卷島還是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沒那麼敷衍:「是、是嗎,那只好期待一下了。」
「嗯,好好期待吧。」東堂俯下身親了下卷島的臉,起來要離開床邊的時候,突然被捉住了手。
「小卷?」半轉過身,東堂顯得有點驚訝。
卷島的目光在他的嘴唇上停留了幾秒,捉著東堂的手又突然地鬆開,翻過身背對著他。
「……沒什麼咻。」
察覺到卷島剛剛視線停駐的地方,喉嚨突然發乾的東堂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微微擰起眉流露出矛盾的神情。
小卷是想要……但是,不,不行……小卷還在生病,雖然很想……
「小卷……」無法抗拒戀人無意識的誘惑,東堂忍不住坐到床邊又一次俯下身,伸出雙臂緊緊抱住卷島。
「東堂?」不會是被發現了吧?想到可能被對方知道了自己剛剛在想什麼,卷島就覺得臉上的熱度彷彿在向著全身蔓延,熱得讓人受不了。
「小卷,想要接吻嗎?」
比平常低沉的聲音就貼在耳邊,還能感覺到對方呼出的熱氣灌進耳內,微微發癢的感覺讓卷島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想躲開,覆蓋在頸側的頭髮卻被撥開,微溫的觸感貼了上來,接著被細細地啃咬著,讓卷島忍不住發出細微的悶哼。
但除了吮吻著頸側以外,東堂遲遲沒有更進一步,這讓卷島忍不住有些焦躁起來,揪過東堂的衣領,扭過頭主動吻上去。
「小卷……唔。」
感覺比平常更熱……是因為發燒的關係嗎?
被勾住的舌頭感覺到從對方那邊傳遞過來的熱度,交融在一起的呼吸讓東堂的思緒都變得模糊起來,來不及吞嚥的口水從嘴角溢出,又被彼此舔舐乾淨。
「哈……小卷,這樣下去可不妙啊……」好不容易分開來,東堂大口喘著氣,雙手撐在枕頭上,看著睡衣下擺被撩高到胸膛、連腰腹都袒露出一大片的卷島,明明理智上很清楚對方是病人,東堂還是無法克制地勃起了。
「噗哈,」伸手拿掉東堂頭上的髮箍,卷島壞心眼地屈起左腿頂在東堂的鼠膝部,明顯感覺到對方鼓起的慾望。「繼續也沒關係的咻。」
「小、小卷!不行,你還在生病……」捉住卷島微微摩擦著自己下面的腿,東堂滿臉通紅地想從卷島身上起來,卻被勾住脖子往下拉。「小卷?」
微微撐起上身,卷島緊緊地抱住東堂,想到很快就要分開了,就有種想緊捉不放的衝動。
「東堂……來做吧。」
對上了卷島的目光的瞬間,東堂感覺自己就像落入了蜘網的獵物一樣,已經被身下的蜘蛛牢牢地捕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