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瘋圈

第二章．除祢之外

因為一整個晚上沒有睡，又大量透支體力，我爬上床就下不來，一直睡到黃昏，才走出房門。

其他四個住戶都在客廳裡，一看就知道是在等我，看我搖搖晃晃地走下來，他們似乎鬆了口氣。

我跌坐在沙發上，撫額問：「就是碰到他對嗎？我可以住下來了？」

「可以了。」可樂點點頭，淺笑道：「怎麼樣？你看起來累得半死。」

「怎麼樣？」我苦笑了聲，「他到底是誰？」

「你碰到哪一個？」松鼠問我。

我愣了一下，難道還有很多個？於是形容了下昨天那個少年，由於我徹底沉醉於他的美貌，所以形容他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可惜可樂很快把我打斷，「怎麼了？」我甚至沒有講出他美貌的十分之一。

「夠了，我們知道他長得很美。」可樂一臉頭痛，「總之是纖細、白皙、黑頭髮黑眼睛，對吧？」

「對……」我仍然有點不服氣，「他的美是超越那些條件的！」

「喵的，來了一個徹底迷戀上那東西的！」可樂撫額，深嘆了口氣，「誰看過他形容的對象？」

其他三人搖頭。

「那到底是什麼？」我忍不住問。

「是神。」無心雲捧起茶杯，輕啜了口，「既然問題解決了，我可以回房間看書了嗎？」

「神？」我傻眼，「真的是神？他有說他是神，我當時也相信了，可是這……」

「你懷疑啊？就是神沒錯啦！」黑川聳肩，「我也是住進來才知道，這棟房子是與神界相通的出口，如果有某個神挑中你的話，他就會親自到你身邊，給你他想給的東西，但如果三天都沒來，那就是有點危險。」

松鼠蹙眉接口道：「就表示他們都不喜歡你，不是有住在這裡的人發瘋的傳聞嗎？那就是被討厭的人，所以可樂會勸告三天來都沒碰見神的人離開。」

「畢竟那可不是什麼善神，就像狐狸精一樣吧。」可樂支著頰咕噥。

無心雲哂笑了聲。

我躊躇了下，還是問：「他何時會再來？」

「你家那個我好像有看過一次……因為神不大和沒感覺的人說話，他似乎是個很任性的人，我也不知道他何時會來。」可樂聳了下肩，「放心吧，神是不會離開被挑選之人的，一個神只會守護一個人，如果相愛很深，他們甚至會跟著人類一起死掉。」

「你聽過那個作家的故事吧？以前這個莊園的擁有者，他是第一個被神挑選的人，最後據說神跟著他死了。」松鼠認真地說。

「希望那傢伙別陪我死……」無心雲咕噥了聲。

我思索良久，問：「所以我是他唯一的男人嗎？」

四個房客用震驚的眼神看我，半晌，可樂呻吟道：「真的出現一個瘋狂迷戀著神的人了！我的老天！」

松鼠對我微笑，「我想應該是的。」

「就算他只是普通的人類，他也是我唯一的神……」我知道自己的話很傻，可是我已經整個陷落，就在一夜之間。

他們四個再次用震驚的眼神看我，「媽呀，你沒救了……」

無心雲起身道：「好了，我回房間了。」說完就晃上樓去。

「小雲三餐都不會下來吃，昨天是因為你來，破例，不然有時候我們一個月都看不到他。」可樂道。

「可是房間裡沒有廚房啊？」我疑惑地問。

「噢，自然有人會準備給他。」松鼠微笑道。

「誰──」我一怔，反應過來，「昨天跟他在房間裡吵架的，是神？」不會吧？如果真的是，那根本是無心雲一面倒地強勢嘛！

黑川笑了笑，「那傢伙根本是個人妻……對了，連名字都是小雲取的，叫做『狗狗』。」

我抽了下嘴角，真是惡俗的取名品味。

這時候，兩個漂亮的青年互相談笑著，往澡堂走去。

我怔愣看著，「那個是──」

「是神。」可樂點頭，「不過勸你不要去勾搭別的神，最好連講話都不要，否則你家的要是吃起醋來，你就準備大難臨頭。」

「我家的……」我心口一緊，那美麗的少年，真的可以劃在我的擁有範圍裡嗎？真不敢置信，一夜之間，我從徹底的異性戀變成徹底的同性戀──不，應該說我從有選擇變成沒選擇，同時我也不願意選擇。

「總之，他們的占有慾都還滿重的，你是他的東西，最好乖一點。」松鼠笑了笑，笑裡有一種很甜蜜的羞澀。

我正在想松鼠的神是個什麼樣的人，一個神情冷漠的青年從門口走進來，他有一頭深藍色的短髮，同樣因為藍澈而顯得格外冷漠的眼睛藏在鏡片後面，瞥了我們一眼。

「冷川！」黑川一臉驚喜地起身，朝他走過去，「你也太久沒出現了吧？最近很忙？你也多少來一下啊！」

青年又冷瞥他一眼，邁開腳步往樓上走，黑川立刻追了上去。

「他的神。」松鼠掩唇而笑，「是個冷漠的冰山美人，幾年來我從沒看過他笑。」

「你家的也沒特別愛笑好嗎？」可樂哂笑道。

「噢，也是啦。」松鼠有點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起身道：「好吧，我上樓了，我怕他隨時要找我，沒看到人就糟了，晚餐時候見。」說完匆匆離席。

我頭還是有點暈，跟可樂告別之後決定回房間，再睡到晚餐時間。

走到房前，只聽見無心雲的房間裡面又傳來爭執的聲音，我猶豫了下，決定乖乖回房，我才剛拉開房門，無心雲的房門也開了。

我詫異回頭，只見他把一個青年推出來，青年有一頭亮褐色的長頭髮，軟軟地披在肩上，眼睛也是褐色，因為曚著淚水而分外地亮，身高略比無心雲矮一些，看起來就是敏感脆弱又溫柔的人，他穿著一件淺綠色的長袍，就是只有電視劇裡才看得到的那種古裝。

無心雲看見我，點頭道：「來得好。」一把將青年推進我懷裡。

我大吃一驚，為了不讓青年跌倒只好接住他。

無心雲一臉冷淡地指著我，對那個青年道：「你以後就跟著他，不用回來了。」說完退後一步，「碰！」俐落地把門關上。

青年啜泣了聲，撲上去敲門，「小雲！小雲你開門！你不能這樣對我！」接著趴在門上，哭得肩膀一顫一顫。

我沉默了下，「那個……狗狗？」

青年回過頭來，滿臉的眼淚，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聽著……我也管不了你們的家務事，不過吵得把人扔我這裡，就未免……」我把剛熱好的牛奶端給哭得像得淚人兒的狗狗。

他的哭法並不是讓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嚎啕大哭，而是沉默地任眼淚一直往下掉，眼淚是我的弱項，不管對方是男是女都一樣，這種哭法又是最令人放不下的哭法，所以我覺得很棘手。

「抱歉……」他哽咽著喝了一口牛奶，眼淚還在掉。

我搔搔頭，「那個……所以你別哭了好嗎？你們為什麼事情吵架？雖然我是局外人，不過我可以幫你跟他解釋，通常旁觀者的解釋都會比較有用。」

他點了點頭，又啜泣了下，才收住眼淚，捧著牛奶杯，帶點感傷地微笑道：「是我對他一見鍾情，他剛來的第一天我就去見他了，他不喜歡我，我卻爬上他的床，我喜歡為他做事情，幫他煮飯燒菜、幫他燙衣服、幫他收拾房間，只要在他身邊我就很幸福……」

我徹底無言，我是想知道怎麼把狗狗送回無心雲的房間，不是想知道他們的戀愛故事啊……

「他一個月根本就沒有碰我幾次，就算我挑逗他也沒有用。」狗狗又開始哭，眼淚一顆一顆往牛奶裡掉，他抬頭看我，「我真的那麼沒有魅力嗎？」

我遲疑了一下，其實他非常漂亮，無論是像小動物一樣柔軟細緻的頭髮，還是不哭時晶亮、流淚時朦朧的棕眼，「你很漂亮。」我嘆了口氣，蹲下身來，用手掌幫他抹掉眼淚，「所以不要哭了好嗎？他一定不是討厭你，吵架的時候每個人都會說氣話。」

「真的嗎？」狗狗總算不哭了，用朦朧的眼睛盯著我看，「我回去的話，他還是會接受我嗎？」

「他不是讓你照顧他，也吃你做的便當嗎？」我安慰著，「他一定是比較不會表達感情的那種人，」就算他竟然把你推進我懷裡也不怕我會見色起意，「其實他心裡也是愛你的。」

狗狗終於帶著眼淚笑開來，用力地點了幾下頭。

這時候，我後面忽然有人輕輕笑了起來。

我吃了一驚，我當然認得那個聲音，我迅速起身，轉而看向他──「是你！」果然是昨天看到的那個少年，他身上穿的還是我的襯衫，可是今天有褲子，是我的牛仔褲，褲管有點長，他折了幾折起來，這種穿法我一直都覺得很難看，但穿在他身上，我只覺得那件褲子應該要慶幸，他可愛得簡直會發光。

少年輕抿著粉紅色的唇辦，小小聲悶笑著，他偏了下頭，看向狗狗，「你真笨呀，身為一個神，你竟然被人類吃得死死的。」

「我沒有辦法……」狗狗怔怔抱著杯子，眼淚又滴落下來，「我就是愛他，假如他不愛我我也愛他，我要一輩子幫他洗衣服、做便當……」

我手足無措地看了眼哭得發抖的狗狗，又看向一臉無奈，但仍然美得像個天使的少年。

「我教你吧。」少年扁了扁嘴，左右手各拿起一個杯子，笑著看向我問：「親愛的，你要咖啡、茶，還是我？」

「我要你！」這什麼選擇題？根本不需要選擇，我跪倒在我的神跟前，抱住他纖細的腰，隔著襯衫親吻溫暖的肌膚，「我要你，我對你的愛已經超過我自己可以估算的範圍，你是劃破黑夜的唯一一線曙光，待在我身邊，讓我把我的愛都給你。」

少年輕輕笑了起來，他放開手，任那兩個杯子掉落在地上，他環住我的頸子，柔聲道：「那些人沒有教你，你是我的所有物嗎？」

我謙卑地答道：「我是你的。」

他笑著低身，輕吻了下我的臉頰，「那就不要管他，現在，抱我上床，跟我做愛，直到我在你懷裡暈過去。」

他既然這樣命令，我就沒有不遵從的道理，儘管前一晚我簡直透支了，但他一回到我懷裡，就像走過慢慢長夜，終於看到早晨的光芒，所有疲憊都一掃而空，所有傷悲都蒸發殆盡，所有委屈都化為無形，我抱著他起身，吻他的額頭，看著他自傲地對我笑，他是適合高高在上的，他是天之驕子，我願意遵守他的每一句話，願意生命裡只有他一個人。

他像一隻驕貴的貓一樣窩在我懷裡，微笑著抬頭看我，「我們要做愛了嗎？」

我點頭，湊過去輕咬他的頸子，我不敢咬得太大力，怕把那太過細緻的肌膚咬破，目光從領口看進去，可以看到他胸口滿是激情的痕跡，老天，我昨晚到底要了他多少次？

他似乎是看出我的想法，又輕輕笑起來，吻了我的臉頰一下，轉頭看向狗狗，「看到沒有？你懂了嗎？我是他唯一的神，除了我之外他根本看不到別人，無論你哭得再悲慘，只要我對他伸手，他就會馬上拋下你，而我甚至不用掉眼淚，只要對他伸手就好。」

我有一點愧疚，但事實的確如此，我拿別人的眼淚一點辦法都沒有，可是只要他對我伸手──甚至他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裡，我的注意力就會直接凝聚在他身上，我必須很抱歉地說，剛剛我甚至忘記房間裡還有別人，如果他沒有跟狗狗說話，我就會當著狗狗的面開始脫他的衣服……

狗狗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所以我應該怎麼做呢？怎麼做小雲才會像他愛你一樣愛我？」

「這個嘛……」少年微笑著眨眨眼，把食指抵在唇上，這個由任何人來做都很做作的動作，由他來做卻自然得很可愛，可愛得我想要馬上吃掉他。

狗狗期盼地看著他，似乎在等待一條明路。

發現我熾熱的目光，少年嘻嘻笑著湊過來，輕咬了下我的唇瓣，「哪，你為什麼這麼愛我呢？」

「基因決定的。」我再也忍不住，封住他的唇，用舌頭撬開他並未緊閉的牙關，舔舐他敏感的牙齦。

他低鳴了聲，像細細的貓叫，他輕撫我的臉頰，任由我放肆地侵襲、貪婪地掠奪，我在親吻之中感覺到幸福，卻感覺不到滿足，我用一手抱著他輕盈的身軀，另一手開始解他的釦子，這時候我模模糊糊地責怪自己，我幹嘛要這麼喜歡穿襯衫？如果我都穿沒釦子的衣服，事情就簡單多了……

狗狗顯然也看清楚他身上的「戰績」，狠狠倒抽了口冷氣。

這麼一抽倒是把我抽回神，我放開糾纏的唇舌，嗆咳了聲，把他的襯衫拉好，把他藏進懷裡，對狗狗尷尬地問：「你、你要不要先回去？」我深刻希望他回去，我現在只想先這樣這樣再那樣那樣，而那都不是在人前能做的事情。

少年嘻嘻笑著，用手指在我的胸膛上劃圈圈，我必須承認這招真的很有用，如果狗狗不肯出去，我就要學無心雲，把他扔出去。

狗狗紅著臉起身，小力地點點頭，「我會努力讓小雲也愛我的！」說完就捧著牛奶杯迅速地離開。

我一確認門關上，立刻把少年按倒在桌上，「抱歉。」我俐落地扯下他的褲子──我沒想過自己可以脫衣服脫得這麼快──把手指探進他的身體裡，一邊努力開拓，邊小聲問：「對不起，我知道現在問太遲了，可是你叫什麼名字？」

「你可以叫我靈感，你可以叫我靈，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神。」少年笑著把雪白的足踝踩在我肩上，腿間美麗的風光頓時一覽無遺，「你也可以叫我親愛的、達伶、哈尼，我都不介意……」

「我也不介意。」我低吟了聲，抽出手指，進入他的身體。

又縱慾一個晚上之後，我多寫了三章稿子，後來我只花四天就完成一部小說，寄給出版社，寄過去的當天晚上出版社就把合約寄過來，於是，住進靈感莊園的第一個禮拜，我紅了。

當然，題材是我以前想都沒想過的耽美。

後來我叫少年「零」，因為他不是第一個，不是最後一個，而是我生命中的唯一一個。

住戶們勸告我一天至少要吃一頓飯，因為剛住進來的三天我吃都沒吃東西，老實說，我會餓，可是忘了。

當神窩在你的懷中，你還會想要吃東西嗎？不，不可能，除非你是性冷感。

而我只是一個正常的、普通的、戀愛中的男人，頂多是戀愛中的作家而已。

從那一天開始，我就找到了我的信仰。

很有良心的附帶一提：關於狗狗和小雲。

「小雲小雲！」

「嗯？」無心雲應了聲，目光還是定在書上。

狗狗拿著兩個杯子，嬌羞地問：「你要咖啡、茶，還是我？」

無心雲的目光一點移動也沒有，口氣也很堅決：「茶好了，謝謝。」

「一點用都沒有！」狗狗丟下杯子，趴在桌上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