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瘋圈

當紹孟璋的第十七任情人安詳地死在他懷裡，他終於決定遵從每一任情人的勸告：親愛的，去找你的同類吧，這樣你就不用再經歷天人永別的痛苦。

　　從那時候開始，紹孟璋就一直保持著單身。雖然桃花連連，卻沒再接受任何一位人類女性的表白，這樣的狀態已經持續三年了，這對總是對女性心軟的紹孟璋來說，實在是個令人驚嘆的奇蹟。

　　一如往常地，紹孟璋坐在辦公室裡長吁短嘆，一邊追憶舊情人的溫柔美好，一邊記錄今天要去收集的動物屍體的所在地址。

　　喔，忘了說，紹孟璋從事的行業有那麼一點特別，是專門處理各種動物屍體，也就是所謂的「動物處理公司」，舉凡家裡小貓小狗死掉啦、農場因病大量死亡的牲畜等，他們都能夠代為處理，並且做得環保又衛生，保證雇主滿意。

　　比方說吧，上回有個哭哭啼啼的小小姐，要求給小貓來個正式的土葬，紹孟璋跟她父母收了錢拍拍胸脯，兩天就找到地給小貓屍體下葬；還有上回買嘎市的農牧場爆發口蹄疫，也是他們協同政府清潔隊處理乾淨的。

　　總之，他們要效率有效率，要衛生有衛生，事情辦得乾乾淨淨不汙染環境，在政府、民眾以及客戶眼中，那品質就是掛保證的，聲譽大大的好。

　　「喂，你在幹啥，怎麼這個聯絡電話只有六碼？你怎麼記錄的啊你？」同事李維安怒氣沖沖跑來紹孟璋的辦公桌前，甩來一張紙。

　　「啥？六碼？不會吧？等等，我看看……」暫時拋開對舊情人的追憶，紹孟璋拎起那小紙片數了數上頭的電話號碼，我靠，還真的只有六碼，難道是他太過沉浸於失去情人的悲痛，腦子一時糊塗給記錯了？他怎麼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呢？

　　「嗯，等等，我記得這家是叫……綠園，哎，這好像是我們買觀葉植物的那家廠商嘛，廠商聯絡電話裡一定有，你等等，我找一下。」

　　七手八腳找半天，紹孟璋總算把綠園的電話給翻出來了。「這邊這邊！來來，拿去打吧！」

　　餘怒未消的同事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提醒道：「該回神了，你那舊情人都死了要三年了，就算要悼念，三年也該夠了，整天魂不守舍的，痴情給誰看啊？要是讓族長知道你還念念不忘那人類，哼哼……」

　　紹孟璋還在為記錯電話心虛著，被這麼嘲諷也沒生氣，抬手抹了把臉，乾笑道：「別啊，讓族長知道，又要罵我是禿鷹一族的恥辱，上次被吊在總部門口一年夠難受的，我可不想再來一次哎！」

　　「那就好好幹你的活！」

　　好說歹說把人哄走，紹孟璋擦了擦冷汗，馬的，要找同類也不能找李維安這款的，太辣了，受不了啊，他還是喜歡溫柔體貼的解語花，不過考慮到禿鷹一族數量越來越稀少，解語草也將就了。

　　不過被同事砲轟一頓，下午紹孟璋總算打起精神幹活，忙到將近下班，看著壁鐘不由地又走神了，眼神溜往辦公室其他人身上端詳了一番。

　　這個……看著年輕，都是活了萬年的老骨頭了，不行不行；花姐……人家有對象了，雖然聽說是個人類，但還是不好橫刀奪愛嘛；小蔡，記得好像才成妖三百年，太幼了，正太無愛啊……

　　瞄到某個挺拔英俊就是有點面癱的有為青年時，紹孟璋賊眼一亮。

　　我靠，這傢伙長得挺帥的嘛，雖然還帥不過本人，但也很過得去了。不過這誰啊，怎麼這麼面生，新來的？

　　才在琢磨著，正在跟面生青年說話的自家老大突然扭頭看向他，一聲呼喝：「小紹，過來一下。」

　　紹孟璋老老實實地走到自家老大身旁，賊眼不斷在對面的俊男身上打轉。「董經理，找我有事嗎？」

　　董經理斜睨了他一眼，看向俊男時又是滿臉堆笑。「宋先生，這是我的助理小紹，有什麼問題你都可以問他。小紹，你負責帶宋先生熟悉一下我們公司環境，好好招待人家，知道嗎？」

　　什麼情況啊？

　　紹孟璋同樣斜睨了他家老大一眼，很想搖頭說不知道，但接收到董經理殺人的眼神，他只能硬生生地把扭到一半的頭往下點，對著眼前的宋先生諂媚地笑。

　　「來來，有什麼問題儘管問我就對了，宋先生這邊請！」

　　　　　　　　　　　　　　

　　　　　　　　

　　　　

　　帶著俊男把公司裡外溜達一圈，紹孟璋一邊介紹 ，一邊殷切詢問宋先生的身家狀況。

　　「宋先生有沒有名片？咱們交換一下？」

　　宋先生從胸前口袋裡拈出一張名片遞給他，想跟著遞名片的紹孟璋，恍然想起自己名片還在辦公桌上的名片盒裡呢，連忙陪笑：「這會兒沒帶身上，回頭再拿給您。」

　　宋先生嚴肅地點點頭。

　　紹孟璋瞥了眼名片，知道了對方全名就匆匆把名片收起。

　　「宋先生看起來挺年輕的啊？我西元前二三一年成妖的，你呢？」

　　「與你一樣，秦時人。」

　　「還是老鄉啊，難得，真難得。」紹孟璋著實驚訝了，跟他同時期成妖的同族，印象中好像沒眼前這號人物啊。「宋先生很低調啊。」

　　宋成輿瞥了他一眼。「我做了千年的守林人才遇到同族的妖，沒聽說過我也是應該的。」

　　紹孟璋一臉了然。這樣說就合理了，他就說嘛，怎麼會有同族的他沒見過也沒聽說過，原來人家回歸族群懷抱才幾百年呢。

　　「宋先生年紀不小，應該有伴了吧？」這人看著挺對味的，千萬別有老婆啊。

　　沒察覺紹孟璋歪腦筋的宋成輿誠實地答道：「沒有。一直是一個人。」

　　「沒有？是不想，還是沒機會？」看宋成輿不抗拒這種私人問題，紹孟璋問得更大膽了。

　　宋成輿停下步伐，一臉認真地扭頭看紹孟璋。「紹先生也知道我們禿鷹一族被稱為自然界的清道夫，但現在自然環境越來越惡化，禿鷹越來越稀少，新成妖的族人也變少，鷹妖之間又難以產下後代……我是這麼想的，既然後代難以延續，我希望在我活著的時候盡全力做好環保，減輕地球的負擔。」

　　一連串大道理繞得紹孟璋頭暈，聽完還是沒明白這跟找伴有什麼關聯。「這跟找伴有關係嗎？有伴一樣可以做環保、愛地球啊！」

　　宋成輿搖了搖頭。「近幾年來氣候變遷，顯然環境惡化得很快，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了，我也不想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找伴侶上面。」

　　哇靠，是有沒有這麼愛地球啊？紹孟璋聽得目瞪口呆，熱心環保熱心到都不管個人婚姻問題了，他應該去環保局任職才對！

　　雖然有點受到打擊，但紹孟璋回頭一想，宋成輿不過是不想花時間找伴嘛，那他毛遂自薦總行吧！

　　「我瞭解了，」紹孟璋抹了把臉，握起宋成輿粗糙的雙手，嘻皮笑臉道：「宋先生你的意思是不想花時間找伴，追求，約會，戀愛，覺得這些浪費時間是吧？」

　　「嗯……」宋成輿疑惑地看了眼紹孟璋握著自己的手，想抽走卻被牢牢握緊。

　　「那現在您有個大好機會在眼前，」紹孟璋作深情款款狀，努力抓牢宋成輿想溜走的手。「宋成輿先生，你願意與敝人紹孟璋成為一生一世的伴侶嗎？不用追求，不用約會，不用戀愛，我們可以直接進入同居階段，以婚姻為前提，慢慢培養感情！」

　　「啊？」宋成輿顯然還沒搞清楚狀況，完全沒反應過來紹孟璋說了什麼。

　　紹孟璋催促道：「這麼好的機會還需要考慮嗎？不需要對吧！成輿親愛的，快說我願意！」

　　宋成輿勉強消化掉他聽起來像搞促銷實際是在求婚的詞語內容，感覺有點恍惚。「……你改口改得還真是快。」

　　紹孟璋故作靦腆地笑。「這不是為了省時間嘛，親愛的不是喜歡速戰速決嗎？」

　　宋成輿更恍惚了。他剛剛的意思似乎不是這樣，他是不想浪費時間找伴，怎麼就成了速戰速決？

　　「親愛的，還是你覺得我們需要馬上找族長或長老們迅速公證一下比較正式？如果你只是不好意思說我願意，點點頭表示一下我就懂你的意思，你說我什麼時候搬過去你家好？」

　　他還沒答應……宋成輿本來是要這麼說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出口的話卻變了味：「我住公司員工宿舍……」

　　「員工宿舍？那太好了！你房號多少？我三一一，都在員工宿舍就好辦了，我記得夫妻可以申請雙人套房，回頭我就跟老大申請去！」

　　終於回過神的宋成輿一臉複雜，看紹孟璋猛搖自己的手，一副今夜我就要作新郎的興奮樣，有點不好意思打擊他，但又覺得還是該把話說清楚，遲疑半天，用極其認真的眼神看著紹孟璋道：「紹先生，很抱歉，我必須拒絕你的提議。」

　　「什麼？為什麼？」紹孟璋驚叫道：「成輿你討厭我嗎？」

　　看紹孟璋一瞬間彷彿被遺棄的小狗露出可憐兮兮的眼神，宋成輿內心動搖了兩秒，艱難地道：「不，我一點也不討厭你，事實上，我們似乎只比陌生人好一點，我對你還沒有任何喜歡或厭惡的感情。」

　　一言以蔽之，兩人毫無感情基礎，宋成輿雖然不想找伴，但他的不想跟紹孟璋理解的顯然有所不同。

　　簡單來說，宋成輿不想找伴，有點為環保獻身的意味，代表個人對環保事業的意志、決心、毅力；但紹孟璋以為他只是覺得麻煩，覺得找伴耽誤他做環保，那自己倒貼送上門，這大好姻緣就成了，沒想到過於急進，反而好事告吹。

　　紹孟璋淚眼汪汪兩秒，馬上又振作。沒事，不就是沒感情基礎嘛，反正宋成輿要擔任公司的法律顧問，來日方長啊。

　　這麼一想，紹孟璋立即哭臉變笑臉，一副哥倆好的架式搭住宋成輿的肩。「沒關係，咱們慢慢來，反正以後都是同事嘛，辦公室戀情最好搞了！」

　　宋成輿想說大部分公司都禁止辦公室戀情，但想想又發覺不對，他們這不是一般的公司啊，禿鷹一族成立的公司從來不禁止辦公室戀情的，甚至是大大地鼓勵，畢竟同族數量稀少加上生育困難，族中長老們恨不得大家統統搞辦公室戀情，想怎麼搞就怎麼搞，只要不找人類當對象，那些老頭子根本不阻止，反而會大力鼓吹。

　　想到這點，宋成輿有些無語，但也懶得理紹孟璋怎麼想，只要對方不妨礙到他的工作，宋成輿對於這一點騷擾倒是很無所謂。

　　

　　　　　　　　

 

　　但宋成輿完全低估了紹孟璋的行動力，下班前董經理把他們兩個叫過去，遞給兩人宿舍鑰匙，老臉笑成一朵菊花。

　　「小紹啊，年輕妖果然行動迅速，這麼快就跟小宋搭上了，一起住要好好相處啊！小宋，孟璋這孩子做事常常不太著調，你比較沉穩，要麻煩你多多照顧他啦！」這死小子這回總算有點眼光，雖然不明白怎麼一天不到他就把人勾搭上了，但同族的怎麼也強過人類，就是小宋一表人才，配小紹有點可惜了。

　　紹孟璋拿著新的房間鑰匙喜笑顏開。「行啊老大，以往申請個啥都拖拖拉拉半個月沒消息，這次夠快啊，我申請表才遞上去鑰匙就下來了，超有效率啊！」

　　宋成輿聽到「申請表」三個字，又想起紹孟璋之前表明過對自己的企圖，頓時了然了，紹孟璋原來是先斬後奏了！

　　雖然不在意紹孟璋言語上的騷擾，可那不代表宋成輿樂意被人隨便入侵自己的生活。「董經理，我想這其中有什麼誤會……」

　　話說一半，手臂被扯住，宋成輿一扭頭，紹孟璋淚眼汪汪正看著自己。「親愛的，你怪我沒跟你打一聲招呼就寫申請表了嗎？我是想給你個驚喜啊，而且住一起才好培養感情嘛！你今天也是這麼表示的！」

　　宋成輿嘴角抽搐了下，不曉得該懷疑紹孟璋是故意扭曲自己的意思，還是真的兩人之間存在著像馬里亞納海溝那麼深的溝通障礙。「紹先生，我想我們需要好好溝通一下……」

　　董經理笑呵呵地插話：「有什麼事小倆口回去再說，下班了，都先去吃飯吧。」說完慢悠悠地拎著公事包走了。敢情是把兩人意見分歧當情侶之間的口角情趣了。

　　　　　　　　　　　　　　

　　　　　　　　

　　　　

　　因為公司性質的關係，有設置冷藏室專門放置各種動物屍體，對於禿鷹一族來說，開動物處理公司當然不會是為了賺錢這樣單純的理由，而是為了有效並且不引人注意地取得大量的食物來源。

　　眾所皆知，禿鷹是腐食動物，成妖之後這點並沒有什麼改變，不僅沒改變，食量還變得更大。但這年頭人類占據了大部分的地球表面積，野生動物生存空間不斷被壓縮，禿鷹一族的食物來源不僅減少，還因為各種化學藥品、消炎藥劑、防腐劑而導致普通禿鷹生病衰竭，生存受到巨大的威脅。

　　為了保障食物不含這些亂七八糟的化學物質，於是禿鷹一族成立了動物處理公司，混跡在人類之中，合法取得大量食物來源，並且使用各種儀器篩檢動物屍體是否存在對禿鷹有害的化學物質或病菌，有害的就透過正常管道進行焚化處理，無害的則成為禿鷹一族主要的食物供應來源。

　　一言以蔽之，薪水什麼的那不重要，對紹孟璋來說，能盡情放膽大口地大快朵頤，那才是實實在在的利益，雖然禿鷹一族在很多事情上都相當注重環保，不過紹孟璋向來是「今朝有肉今朝吃，地球毀滅跟著去」，完全及時行樂的觀念，在禿鷹一族裡向來是個異類。

　　「來來來，成輿你看你喜歡吃什麼，隨便拿！」晚餐時間，紹孟璋把宋成輿拉到冷藏室裡，一看其他同事已經在搶食，大驚失色下馬上跟著擠過去瘋搶。

　　「我靠，這我先看上的！我的我的！」

　　「鷹口奪食是死罪！去死吧！」

　　「混蛋，這年頭的年輕妖越來越不懂得禮讓老人家了！」

　　「喂喂，先來先贏啊！別插隊！」

　　冷藏室一瞬間熱鬧擁擠得像百貨公司跳樓大拍賣，只不過湧上去爭搶的不是擅長精打細算的中年婦女團體，而是一群年輕力壯的男士跟嬌美如花的小姐，平常個個紳士淑女的模樣，此時為了爭食全部露出禿鷹本色，偷、搶、拐、騙、全武行紛紛上演，看得一直以來獨來獨往的宋成輿目瞪口呆。

　　「喂喂，口下留情啊你們，沒看見還有新來的，別嚇到人家哎！」

　　紹孟璋奮力呼喝，搶食的動作卻一點也沒慢，一手擠開左邊男妖的腦袋，另一手朝人群縫隙裡伸，左腳陰險地下絆子，使盡渾身解數搶進人群裡，最後拖住一具新鮮的牛犢屍體拼命往外鑽。

　　「我靠，這我的，別搶別搶！再搶我不客氣了啊！」紹孟璋罵罵咧咧地護住自己的戰果，周圍的人悻悻然地放過他，都知道那牛犢是搶給新來的吃的，也就做個樣子意思意思，沒太為難他。

　　原本紹孟璋還人模人樣的，等從搶食大隊裡擠出來，他頭髮亂了、領帶歪了、襯衫皺了，袖子挽到手肘處，瞬間從陽光正氣路線轉為凌亂頹廢路線，雖然有點不成人形，紹孟璋仍是神采奕奕地招呼宋成輿。

　　「親愛的，開飯了～今天的晚餐是新鮮的小牛犢，屍體是今天剛運回來的，一運回來就搬進冷藏室了。快快，趁新鮮咱們趕緊吃吧！」

　　宋成輿還猶豫著，紹孟璋即雙手往小牛犢一抓，瞬間將屍體開膛剖腹，露出裡面紅粉粉的肉、白花花的脂肪，宋成輿不由嚥了嚥口水，瀰漫在冷藏室的淡淡腐臭氣味強烈地引起他的食欲。

　　「就這樣吃？」混跡在人群裡已久，習慣用餐具的宋成輿猶豫地看著自己一雙爪子，可悲地發現自己居然不那麼適應同族豪放的吃法。

　　紹孟璋理所當然地點頭。「當然啊，用爪子多方便啊！來，別客氣，一起吃！」

　　禿鷹向來不跟其他同伴分食，但宋成輿是誰啊，他未來的另一半嘛，一家子的自然有肉同享。

　　爪子扒住小牛犢屍體左右一分撕成兩半，紹孟璋招呼宋成輿一聲後立即大口吃肉，捧著半具小牛屍體又咬又嚼，吃得滿嘴滿手都血淋淋滑膩膩，流滿了血水、油脂，形象頗為驚悚。

　　宋成輿看看其他同事，發現群眾都是半斤八兩，一吃起來形象全拋，只有更猙獰，沒有最猙獰。

　　在集體猙獰的情況下，宋成輿感覺自己還保持斯文樣似乎太過顯眼以及不合群了，當下脫掉西裝外套折起來放一邊，鬆了鬆領帶，也挽起袖子，向著同族豪邁海派的吃相學習。

　　紹孟璋察覺到宋成輿的加入，往旁邊讓了讓，一邊吃得血肉橫飛，一邊花痴狀星星眼注視著宋成輿。

　　看起來斯文的男妖豪邁起來特別有味道啊！紹孟璋驚嘆地看著宋成輿彷彿把雙手當刀叉用的動作，用手抓都能吃出西餐的韻味，太了不起了！不愧是他看上的妖啊！

　　　　　　　　　　　　　　

　　　　　　　　

　　　　

　　大快朵頤完畢，一夥妖溜達出冷藏室，洗臉的洗臉，洗手的洗手。

　　眾妖都吃出技術吃出心得了，明明是那麼豪邁的吃法，血水油脂愣是沒沾上身，稍微整理一下，走出盥洗室，個個又是人模狗樣……口誤，是人模人樣。

　　盥洗室裡妖都走得差不多了，宋成輿還照著鏡子，看著衣領上的半圈血漬油漬，傷腦筋地沾了水擦了擦，結果汙漬更擴散了，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紹孟璋在旁邊剔著牙，挑出一根肉絲，洗手沖掉。看宋成輿還傻站在鏡子前，把濕淋淋的雙手往衣服上擦了擦，拍拍未來另一半的肩。

　　「別煩了，回去把衣服換掉就好了。不過你這件襯衫大概不能再穿了，這油漬血漬洗不掉的，回頭扔了吧！」紹孟璋很經驗老道地說。

　　宋成輿皺著眉頭，很不能忍受穿這樣一身回去，不過他又沒帶替換的衣服，只能忍耐一下。幸好員工宿舍離公司頗近，過兩條街就到，走路不用十分鐘。

　　剛回員工宿舍，管理員看到兩人就上前催了。「小紹啊，董先生跟我打過招呼，你跟這位……嗯，是宋先生對吧？申請了雙人房，房間我都給你打掃好了，今天趕緊搬一搬，原來單人套房的鑰匙我還要收回的啊！」

　　「知道啦，馬上就搬！」紹孟璋喜孜孜地答應著，一邊覷著宋成輿的臉色。宋成輿雖然擰著眉頭，卻沒什麼特別的表示。

　　紹孟璋住的單間也沒多少東西，隨便收拾了兩大袋衣服床被什麼的，再把電腦、小冰箱扛過去新房也就完了。

　　看到雙人房裡除了自己的東西，地上還堆著宋成輿的書、ＣＤ有的沒的，紹孟璋內心蕩漾了，想到以後天天跟宋成輿抬頭不見低頭見，這好感度還不是坐噴射機刷刷地飛升的嗎？

　　認識一天就登堂入室了，不知道到同床共枕要多久？紹孟璋正在腦海裡意淫著，一轉身就見宋成輿搬個半米高的六角櫃進門，趕緊上前幫忙。

　　「這放哪呢？」紹孟璋掃了眼堆滿兩人東西亂七八糟的地上。

　　「先放角落吧。」宋成輿看牆角有空位，打算先堆著，回頭再一併整理了。

　　把六角櫃搬到角落放好，紹孟璋殷勤地道：「親愛的你東西看起來挺多的，我跟你一起搬吧！」

　　宋成輿有些驚訝。「你已經搬完了？」撇開自己的物品，紹孟璋的東西占了小客廳面積四分之一都不到。

　　「搬完啦，一個人住也添不了多少東西。」紹孟璋嘻笑著，爪子又搭上宋成輿的肩。

　　「那先分配一下私人空間吧，你也好接著整理。」

　　員工宿舍的雙人房很樸素，小客廳、小廚房加上一間臥房含洗手間，完畢。宋成輿進了臥房，看著那張大大的雙人彈簧床無言以對，跟進來的紹孟璋也瞪大了眼睛。

　　惡趣味，太惡趣味了！紹孟璋嘖嘖稱奇，大紅色的床單、床被、枕頭，我靠，居然還是鴛鴦枕！

　　紹孟璋走到床邊拿起枕頭，批評道：「繡工不錯嘛，不過怎麼繡一對鴛鴦，不知道住進來的是一對夫夫嗎？怎麼也該繡兩隻鴛鴛才對！」

　　宋成輿本來還以為是紹孟璋的安排，聽到他的話自然明白過來不是，但除了紹孟璋，他還真想不出來誰會這麼惡搞。

　　紹孟璋繞著床走一圈，雖然覺得這布置惡趣味了點，但喜氣洋洋的也很不錯嘛！瞥見床頭貼了一張粉色心型便條紙，他撕起來拿在手裡看了看。

　　「靠啊，這群惡趣味的傢伙，動作夠快的，老大八成也摻了一腳！」他說這雙人房怎麼搞得跟新房似的，原來又是老闆跟同事在瞎起鬨。

　　宋成輿還真沒想到同族的都是這麼一夥惡趣味的傢伙，不禁有些無語。該說物以類聚還是什麼？或者他也不該吃驚，能讓紹孟璋這異類待得住的公司，自然也不是什麼正常的地方。

　　「這些都撤了吧。」宋成輿說。

　　「啊？你不喜歡嗎？我覺得挺好的啊。」紹孟璋有點惋惜。

　　宋成輿沒理會他的話，看了眼床尾，這雙人床事實上是兩張單人床拼起來的，那再拆開好了。就是附贈的雙人寢具組都是全新的……但想想那大紅顏色鴛鴦圖案，宋成輿那一丁點的可惜也化成了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