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薩爾菲王國,被譽為受春天女神愛寵的國家,不管時間如何流逝,不管經歷多少季節交替,薩爾菲的氣候總是溫暖洋溢,被盛放的鮮花點綴著每一處風景。

薩爾菲的子民都為神的眷寵所驕傲,他們虔誠地遵從著白石神殿的喻令,將藉著神諭官之口所發出的神諭視為生命唯一的信仰,他們堅信他們的神祇──奇里埃斯,掌管世間一切光芒與榮耀之神,會庇祐他們,會引領他們的國家走向強大。

然而,世間並沒有永恆不衰的事物,一直杵在安逸之中的薩爾菲王國也不例外。

映照著這個國家的光芒越是耀眼,聖光所無法照耀到的角落也就越是陰暗。

悄悄滋生的黑暗一點一滴地將光芒蠶食鯨吞,但被蒙蔽的王公貴族卻仍沉醉在醇酒佳人裡,毫無知覺。

白石神殿,一座由白色玉石堆砌而成的高聳建築,尖聳的塔頂彷彿直入雲霄,四面的窗扇呈現飽滿的圓形。天晴時陽光往往從透明的玻璃中穿透而過,灑落在神殿內部的祭壇上,如同神恩一般的光輝燦爛。

但在深夜,只有微微的月光拂照著祭壇中心半跪著的少年,讓映著月光的清秀面容更顯白皙剔透。少年雙手交握在胸前,垂頭低喃,似乎在喃唸著讚頌神的詩歌。少年柔軟的銀色長髮垂落在胸前,雪白滾著金邊的袍服下襬迤落一地,沒有過多的飾物點綴,卻更襯托出少年明淨的氣質。

然而那乾淨的氣息,卻在少年睜開眼時有了變化。如同黑曜石一般的雙眸帶著深深的陰鬱,契魯德仰面望著靠近塔頂的圓窗,神情有著明顯的困惑、焦慮。

「已經半年了……我的神啊,您已經拋棄了您可憐的僕人了嗎?」漆黑的眼瞳一瞬間彷彿浮起水光,但很快被垂下的眼簾掩去。

身為神諭官,契魯德在白石神殿──以至於整個王國中,都有著超然的地位。他不需要掌握多少權力,不需要理會過多凡俗之事,他只需要傾聽神的聲音,領會神的諭示,他的身心他的一切都屬於神,他也以為能夠一直這樣下去,可是……

半年了。從神最後一次下達諭令,他已經有半年的時間再沒有聽見神的聲音,得到神的眷顧。

神已經拋棄他了嗎?

神不再眷顧他了嗎?

每當這些念頭浮起,契魯德就恐懼地無法入眠,整日焦慮難安。好幾次毫無理由地對著神官們發脾氣,與神官長薩伊擔憂的目光相對時,他都只能心虛地別過頭,無法做出解釋。

神就是他的一切,契魯德深信沒有人比他更虔誠地信仰著神,也沒有人能像他這樣得到神的恩澤──然而如今不管他跳多少次獻祭給神的舞蹈,唱頌多少讚美神的詩歌,也得不到神的幾句溫柔撫慰。

「拉斯特多……祢知道我在想祢嗎?」雙肩一垮,少年跪坐在白玉石板鋪成的地面上,神情寂寞隱隱帶著一絲絕望。

回想著與神最後的一次接觸,那低沉溫柔的嗓音彷彿還在耳邊迴盪……

 

北方。神從他身後環抱住他,牽起他的手指向北邊的窗口:北方,將燃起一把火……這把火將一路延燒,燒盡存在薩爾菲境內一切的罪惡……

被環抱在神懷中的少年幾乎無法思考。他看著那雙修長完美屬於神的手輕握著自己,厚實的胸膛貼著自己的背,契魯德只覺得整個人要融化在神的懷抱裡。

北方之火……聽說北方邊境發生叛亂……勉強思索著神的意思,貼在耳邊響起的聲音與熱氣卻讓他的思緒化為空白。

什麼也不需要擔心……呵,可愛的契魯德,你現在該想著的只有我不是嗎?

 

被神抱在懷裡,好像只是昨天的事……

契魯德左手搭在右手背上,彷彿想藉此汲取神握住他的手時殘留的溫度。

日升月落。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少年,還未察覺到王國的遽變。

 

 

革命的火種在北方點起延燒至全境。只是短短半個月,各方響應舉起反旗的叛亂者之首──原來守衛北方邊境的獅虎軍總司令奧德斯‧納瑞──號召紛紛起義。

在叛亂的群眾眼裡,他們是推翻腐敗貴族的正義之師,但在以國王為首的上層階級而言,叛亂軍卻是破壞薩爾菲王國的禍亂之源。

獅虎軍與起義軍聚首之後,直指王都攻伐而來。阿瑟斯三世先後派遣數支討伐隊,都被打得潰不成軍。氣昏頭的國王最後調動駐紮在西方邊境的蠍子軍回

返王都,卻被鄰國趁虛而入率領大軍恣意在薩爾菲的領土上劫掠。

奧德斯聽到這個消息時簡直不敢相信王的愚蠢,他希望的是革新王公貴族腐敗的風氣,希望人民的權利得到伸張……但阿瑟斯三世,他的舉動卻是在將薩爾菲引向徹底的毀滅!

「奧德斯,不能再拖了,」原獅虎軍總參謀長迦里赫頓神色沉重地嘆道:「不要再期望阿瑟斯三世能清醒了,薩爾菲安逸太久了,那些貴族早已忘了他們先祖用血以及功勳獲得的榮耀……再拖下去,我們都會成為王國的罪人啊。」

奧德斯也清楚繼續拖延會有什麼後果,但他也記得當年王用劍指著他的肩,慈藹笑著賜與他爵位與榮耀,為什麼……為什麼如今卻也墮落到這種地步……

大街上隨意一個貴族子弟都可以把平民抓去作奴隸欺辱,不斷增加各種繁瑣的稅賦壓榨著人民的血汗,他的戰友們在前線作戰時後備軍需卻一再拖延遲到──

有多少血淚是為了這種種無謂的犧牲而流?

奧德斯遠眺著王都高聳的城牆,握緊腰上的長劍。迦里赫頓看著他猶豫的神色漸漸被堅定所取代,燦爛的金髮在夕陽下閃耀,心裡湧起一陣安慰。

「迦里赫頓,希望我這麼做是對的……傳命各軍團長,立即召開軍事會議!」

一夜之間,王都淪陷。

國王、王后被亂軍所殺,除了名聲還不差的少數貴族世家未遭難,大多數不是遭到俘虜就是被殺。街道上靜悄悄的,門戶緊閉,沒有一戶人家敢出來張望發生了什麼事,只能坐在家中祈求神的庇祐。

一向被人們視為聖地的白石神殿,此時氣氛亦是緊張萬分。

「契魯德大人,請快點換上我為您準備的衣物!」往日神色從容的神官長薩伊柔美的臉上滿是焦急,身上的水色神官袍已換成簡素的筒狀衣──那是薩爾菲平民女子普遍的穿著,據說叛亂軍除了獅虎軍以外多是平民奴隸,這些人最痛恨的就是貴族、富豪,雖然不知是否對神殿也抱持仇視的態度,薩伊卻一點也不敢心存僥倖。

半夜被從床上叫醒的契魯德很不高興,但看到與自己十分親近的薩伊驚惶的模樣,也察覺到事態不對。「薩伊,發生什麼事了?」

女神官長捧著一套平民男子服飾,咬住下唇,低下頭。「叛軍已經攻進城……王都失陷了。」

「什麼?!」契魯德瞪大眼,很是震驚。

不,他不該震驚,神早已諭示了這場革命的發生,但他沒想到這麼快……阿瑟斯三世到底都在做什麼?不是早就告訴他小心北方叛亂的事了嗎?真是廢物!

「契魯德大人,我們快點離開這裡吧!神殿恐怕也不安全了!」

契魯德深深皺起眉。離開?他怎麼能離開?神殿就是他的家,是神所眷顧的地方,他身為神諭官怎麼能離開?

「大人,快走吧!馬匹已經都準備好了……」

突然從外面傳來一聲大喝:「誰也不准離開!」房門被撞開,一隊軍士闖進來將床邊的契魯德與薩伊團團圍住,為首之人有一頭張揚的金色短髮,俊朗的面容毫無笑意,鑲嵌著藍寶石一般的眼睛銳利地盯著契魯德與薩伊。

深紅色軍服……獅虎軍?契魯德環視一圈,飄蕩在屋裡的血腥氣息,和指向己方的劍刃,讓少年本就惡劣的情緒更加糟糕。

「你們是第幾軍團的軍士?」原本坐在床邊的契魯德站了起來,望著眾人的眼瞳更加黑沉,隱隱有怒氣在積聚。「根據薩爾菲法典,不管貴族、將帥甚至是──國王,都不能攜帶武器進入神殿,這是瀆神的行為!難道獅虎軍的軍士都是如此無知嗎?」

明明還穿著素白的睡袍,少年卻挺直背脊,彷彿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睥睨著眾人。就算沒有戴上象徵神諭官的額冠,沒有聖潔的神官袍加身,那凜然的氣勢依舊讓人不敢輕視。

金髮的青年首領注視了高傲的少年一會兒,失笑地搖搖頭,輕慢的態度讓契魯德又豎起了眉。

「不管你是誰,在神殿裡收起你輕佻的舉止!」

無視少年狠戾得像是想撕碎他的眼神,金髮青年神色輕浮地笑了笑,聳聳肩。「哈,我只是沒想到被萬民擁戴的神諭官,居然只是一個還未成年的男孩,而被人們尊敬的神官長,是個青春美貌的少女……我本來以為理所當然享受人民供奉的神棍,就算不是腦滿腸肥的豬,也該是白髮蒼蒼的老頭呢。」

奧德斯確實很意外,傳說中的神諭官,居然是這樣一個清秀卻顯得有些陰沉的男孩。

如果不是那些神官供出這是神諭官的臥房,他根本無法相信神諭官僅僅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雖然也有過懷疑眼前的少年與少女只是替身,但有什麼所謂呢?沒有人會再相信無法指引薩爾菲走向強盛的神諭官,沒有了人們的擁戴,神諭……呵,這世界上真的有神嗎?

如果有神,為什麼在人民最需要祂時祂從未出現?

金髮青年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對身邊的軍官下令:「阿力特,將神殿裡所有人都捉起來通通帶走!」然後轉身率先走出房間。

「你們不能這麼做!」契魯德難以置信地握緊拳,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被人如此大膽冒犯,他是神諭官,是神在人間的代言人啊!

「無禮者,快退下!」儘管害怕,柔弱的少女依舊站出來擋在契魯德面前,顫抖地意圖喝退眾軍士:「你們以為在你們面前的是什麼人?隨意在神殿裡作亂,難道不怕神降下制裁嗎?」

被叫做阿力特的軍官瘦如皮猴,嘻笑地對著契魯德與薩伊行了一個軍禮。「原諒我們的冒犯吧,美麗的小姐,可愛的男孩,奧德斯大人的命令沒人敢違抗的,還有,獅虎軍所有人都不信神,以後的薩爾菲,也不會再有人信神!」

像是做了個宣告一般,瘦猴軍官說完之後收起笑容,手一揮,沉聲喝令:「把他們都捉起來!」

僅管兩人奮力掙扎,依舊逃不過被俘虜的命運。在王宮也被叛軍佔領後,所有的神官被關進監獄裡,契魯德和薩伊卻被帶進王宮軟禁起來,並且很快被獅虎軍的總司令官──奧德斯所遺忘。

戰後秩序的重建,鄰國霍西如狼一般步步緊逼,奧德斯每天光是聆聽戰報、處理軍務、安撫民心就忙得焦頭爛額,根本想不起來還有一位前神諭官以及前神官長被看管在王宮某一個角落,直到總參謀長迦里赫頓不經意地提起,他才想起關於神殿的人員都尚未處置。

「白石神殿已經不再被人民尊崇,那些神官也並沒有真正的實權,應該是掀不起什麼風浪……」奧德斯略想了想道:「都流放到邊境去吧。」

「那個少年跟少女也流放邊境?」迦里赫頓覺得有些不妥,邊境苦寒,又常受戰亂波及,那兩個孩子以前被捧得高高在上沒吃過多少苦頭,能適應那種環境嗎?

奧德斯一拍額頭,哈一聲笑了下。「我都忘了那兩個人……」雖然奧德斯厭惡貴族習氣,但契魯德和薩伊給他的印象並不壞,殺是不至於的;流放邊境,恐怕沒兩天人就死了,而且這兩人的身分……

奧德斯皺起眉,想起幾個月前聽到下屬間的對談,言語間對於神諭官享受著人民的供奉、卻沒能正確引導王的事情極為痛恨,那麼放他們出去到民間生活……恐怕是害了他們。

但也不可能因此將他們一輩子養在王宮裡……奧德斯臉上閃過一絲陰霾。他看不過去腐敗的貴族,更不能忍受有手有腳卻不做事養活自己的人,雖然現在還只是兩個孩子,但是將來……

「那兩人……還是暫時看管在王宮裡吧。」做出一個暫時性的決斷,奧德斯再度低頭研究手裡的戰報。

 

 

王宮的一角。因為性別上的考慮,契魯德與薩伊被分別關在兩個鄰近的房間裡,門窗都被封鎖,門口也時時有衛兵站岡把守,雖然送飯時房門會被打開,但在身體強悍的軍人面前,兩人顯得格外柔弱無力,根本沒有絲毫逃出去的機會。

被單獨禁閉在一間房間裡長達十天,沒有人陪伴,沒有人可以和他交談,契魯德就像被關在華美牢籠中的小獸一般暴躁不安,有時靜靜坐在床沿像在想著什麼,有時又陰沉著臉瞪視著房門,控制不住情緒時砸東西更是常有的事。

一個人,一直一直一個人。沒有誰陪在他的身邊,就像那時候一樣。被人踩在腳下,只能躲在黑暗裡,就像被圈禁起來的玩物,沒有誰會來救贖……

一天,兩天,契魯德還能控制住自己不要陷入遙遠過去的回憶,但三天四天五天六天……他無法克制自己去反覆地想:會一直被關在這裡嗎?會一直一直只有自己在這裡嗎?

只要想到答案可能是肯定,契魯德幾乎要崩潰發狂。

到了第七天,少年常常都是抱著雙膝坐在房間角落裡,離壁爐最遠的角落。靈動的雙眸漸漸失去神采,吃下去的食物也越來越少,並不是不想活下去,而是看不見活下去的希望。

這是神放棄他的理由嗎?因為薩爾菲王國毀滅了,身為王國與神之間的橋樑的神諭官也不再被需要了,所以他被神遺棄了嗎?

「拉斯特多……祢知道我在想祢嗎?」喃喃低唸著重複過許多次的話語,少年難過得幾乎要流下淚來,但眼睛卻不配合地乾澀無比。

祢知道我在想祢嗎?祢知道我在想祢嗎……

如果祢知道……

如果神是知道的,卻漠視他的思念,契魯德會立刻死去吧。

他因神而活,也只為神而死。

 

長廊上響起一陣腳步聲。

「早安啊我的朋友們,兩隻被囚禁的小鳥精神還好嗎?」瘦巴巴的青年笑嘻嘻的跟守衛打著招呼,暗紅軍服衣領大開露出大半片單薄的胸膛,掛在胸口的金色相墜格外顯眼。

「啊,是阿力特啊。」「你又來看他們啦。」原本面無表情的的守衛表情一下生動起來,嘿嘿笑著上前拍拍瘦猴軍士的肩。自從兩位前神諭官與神官長被奧德斯下令捉起,負責執行的阿力特就時不時看望他們,雖然兩人對阿力特的態度都很不好,但阿力特一點也不在意,反而很是同情。

像他們這樣年齡的少年少女,應該放飛在外面的天空盡情翱翔,自由地戀愛,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被送進神殿裡接受神職人員的教育,為什麼狗屁神明而活──阿力特是這麼想的,但並不是大多數人都這麼想,他也不可能違背軍令,因此只能讓兩隻青春小鳥繼續待在這華美卻死氣沉沉的牢籠裡。

「怎麼了?露出那種為難的表情?」阿力特察覺守衛們神色都不太對勁,嘻笑的神情漸漸收斂。「難道他們出了什麼事情?生病了?受傷了?還是……自殺了?」

守衛們交換了一個眼神,其中一個面帶無奈地道:「那位少女雖然不太精神,但還能吃能睡應該不要緊;但那個男孩……看起來很糟糕,吃得也越來越少,今天早餐更是動都沒動……我怕他恐怕要精神崩潰了。」

阿力特臉色沉了沉,看向緊閉的門扉。雕琢精巧的門扉將裡面與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絕,唯一的窗口也被封閉,無法呼吸到任何一點新鮮空氣,也沒有陽光能穿透照耀房間內部……而這裡面,只有一個人,沒有依靠,沒有陪伴。

另一名守衛猶豫了下,慢吞吞地道:「阿力特,你在奧德斯大人面前也算說得上話的,能不能……幫他們求求情?啊,這個,雖然他們沒能導正王的行為很可惡,但是……嗯,他們這麼年輕,也只是個孩子嘛……」

最先開口的守衛跟著附和:「唉對啊對啊,何必跟個孩子過不去,其他神官都已經被放出去了……」

唉,如果可以,他也是很希望能幫他們的。阿力特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奧德斯大人不是那麼心胸狹窄的人,我相信大人有自己的理由,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已。」

他伸手拍過侍衛們的肩,嘿嘿一笑。「辛苦你們了,這件事我有機會的話會跟大人提的。」

 

隱隱約約地聽見門外的對談,契魯德並沒有很想聽清他們談話的內容,他只覺得自己很累很累,身上沒有一絲力氣,思考也越來越困難。

是要死了嗎?這次……是真的死了嗎?

如果死了……神會來接他嗎……

拉斯特多……

意識漸漸消散,直直墜落到黑暗的深處,但不知為何他一直聽見溫柔令人眷戀的聲音不停地呼喚著自己的名字,那個聲音……好溫暖……

「契魯德…契魯德……」那個聲音喚了幾聲之後突然停頓下來。雖然少年感覺自己是昏睡的,卻仍感覺一股熱氣在敏感的耳朵邊吹拂。「我可愛的小貓……我還沒有離你遠去,你就要先拋下你的神了嗎?」

沒有!他永遠也不會拋下他的神!

契魯德緊張地在心裡大聲反駁,但沉重的眼皮卻無法睜開,疲軟的身體沒有絲毫力氣讓他發聲說話,意識慢慢清醒的少年喉頭咕嚕動了下,缺乏水分的身體渴求著食物跟水的補充。

耳邊傳來一陣低笑,雖然並沒有睜開眼,但契魯德彷彿看見神正托著臉微笑地看著自己,目光滿滿的寵溺,少年臉頰上的溫度忍不住升高。

「我可憐的小貓,你不想跟我說些什麼嗎?」溫柔的指尖在少年有些蒼白脫皮的嘴唇上輕輕摩娑。「都乾成這樣了……傻孩子,怎麼可以都不喝水不吃東西呢?」

契魯德心裡一陣委屈。那是因為他以為神不要他了啊……如果神不要他了,他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像是在安慰他一般,他感覺到溫熱的柔軟之物輕觸了下他的唇,那不是手指的觸感,是更為柔軟的……契魯德也不知道是什麼,但只要是神在碰觸著自己,他的心裡就充滿說不出的滿足與喜悅。

「傻小貓,我怎麼會不要你呢……」溫暖的氣息陡然遠去,契魯德慌張地想伸出手拉住神,手卻虛軟得無法抬起。他突然痛恨極了自己居然沒有吃飽喝水,否則他就可以跟神更接近一點。

「不要緊張,」契魯德感覺到額頭被柔軟地輕觸了下。「可愛的小貓,讓我餵你一點食物跟水……這樣等你吃飽我們就可以好好說說話了。」

契魯德感覺十分不好意思,怎麼可以讓神來服侍他進食呢?這應該是身為神的僕人的自己該做的才對啊──但又克制不住心情的飛揚。

柔軟之物又貼上了他的唇,這次除了柔軟溫熱的觸感還帶著溼潤的感覺,微妙的觸感讓契魯德十分想睜眼看看,但神的氣息包攏著他,讓他感覺像回到母體一樣的安心放鬆,越是放鬆就越是困倦……

努力嚥下一口一口渡來的水與食物,碎開餵進自己嘴裡的食物帶著奇異的黏膩感,好似神的氣息溢進口腔裡,順著喉道入侵到自己身體裡,這讓契魯德深刻感覺自己確實屬於神,這讓他有說不出的感動滿足。

於是稍稍減去了肚腹的飢餓,渾身放鬆的少年就……睡著了。

「呵,看來只能等下次再說了……晚安,我的小貓,祝你有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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