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從山崖上掉下去後,文丁文丑都以為這回真要失了性命,沒想到醒來人好好地在山下林子裡,也沒缺手斷腳的。這兩個難兄難弟落在一處也算有伴,雖然心裡也是極為惶恐,但總比一個人待著好多了。

文丁文丑在確定了自己處境後,在樹林裡也弄不清方向,一邊找著賈大少等人一邊尋找出路。

說是尋找出路,不如說是讓五彩鳥引路。這五彩鳥自然就是雲夔身邊的那隻,牠時不時在兩人身邊盤旋,搧動鮮麗漂亮的翅膀往前飛,又偶爾停下看看兩人,似乎在為迷路的兩人引路。

開始時兩人都弄不明白怎麼回事,還是文丁靈光一閃,暗想這五彩鳥是小童所馴養,說不定有什麼特異之處,就像老馬能識途,說不準這鳥兒也能尋主。再說文丁文丑也都拿不定主意往哪個方向走,於是商量一番,就跟著五彩鳥的方向去了。

也不知走了幾天,兩人被五彩鳥引到一條溪水邊,同樣循著賈大少他們走過的路,隱隱約約見著前方不遠似乎有屋子,掩在林子看得不真切。

文丑的眼力要好些。他撓撓頭,嘿嘿傻笑。「文丁,前面好像有人住啊。」

「有嗎?有嗎?」文丁連聲問著,生怕是文丑看錯,但臉上卻也流露出喜色。「咱們快走近些瞧瞧!」

穿過一片竹林,視野開闊起來。幾間清雅竹舍出現在眼前,同時兩人也看見了一人佇立在竹舍前。

「那、那是……」文丁的聲音打起顫來,連扯了文丑好幾下。「阿丑,你看看!是不是我眼花了?我怎麼看著那都像我們大少爺!」

文丑點點頭。「我看著也像是少爺。」

而屋前的人似乎也察覺到這邊的動靜,喊了聲「誰」,扭頭向文丁文丑望來。

文丁高興得直哆嗦,拼命拍打身旁的文丑。「是少爺!真的是少爺!」

「文丁、阿丑?」乍見兩人,賈大少大為驚喜。「你們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文丁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把事情交代了,賈大少看兩人髒兮兮的狼狽模樣,勉勉強強耐住性子聽他一通抱怨。

而聽到文丁說到那鳥引的路,賈大少四處張望一陣道:「那鳥呢?」

文丑插話回道:「飛進那間屋子裡去了。」指著偏南的一間竹舍。

賈大少喔了一聲,有些失望。他曉得那間是雲夔暫住的客房。這幾日賈大少看夠了雲夔的臉色,一時半會實在不願意自己上門碰釘子。

主僕三人說了小半會兒話,被竹屋的主人濟清看見了請進屋裡,又準備熱水讓文丁文丑好好洗洗休息。

不管如何,他主僕三人總算又聚在一處。

把自己整乾淨後,文丁問道:「少爺,咱們什麼時候上路?還有這盤纏……唉,從山下落下後,好東西都沒了,小人身上的錢囊也不知掉到哪兒了,要是能有一件、兩件值錢玩意兒……」

文丁偷偷看了賈大少幾眼,心中殷殷期待賈大少還能拿出點什麼讓他拿去典當了,換做一路上的開銷花用。

賈大少難得沉默了一回。他大少爺身上是有不少值錢玩意兒,但也是掉得精光,只剩下掛在胸前的一塊金鎖片,而這金鎖片是他從小戴到大的,也是很有感情了。

賈大少猶豫一會兒,狠了狠心,把那金鎖片摘了下來扔給文丁。「你看看這行不行?」

文丁一看見那金鎖片立即兩眼放光。賈府的東西絕對是真金白銀的,這金鎖片足夠他們花用了。文丁一邊掂著手裡的重量,一邊笑瞇了眼,連連點頭。

賈大少看了心疼得要命,心裡嘀咕著回府後要找人把金鎖片贖回來。

文丁又問是不是換到錢銀就準備走,賈大少不耐煩地要說隨便他安排,忽然想到與他們同行的清馨小姑娘還沒找到。

「等等,那個叫清馨的小丫頭你們遇見沒有?本少爺可是答應過要送她回家,你們可不能讓本少爺食言啊!」至於小童,賈大少倒是不擔心了。那小鬼可厲害了,自己一個人找了過來,還比文丁文丑早一天到,好像有句話叫做什麼……窮人家的孩子好養活……說得還真是不錯。

一聽賈大少提到那小姑娘,文丁立即垮下臉。「少爺,你還對那小丫頭念念不忘幹什麼?要不是她,咱們怎麼會落到這種地步。要我說,咱們就別管那丫頭早早回府,省得讓老爺夫人操心。」

聽到他指責那小姑娘,賈大少倒覺得他像在罵自己一意孤行,不由憋了一肚子氣。可急著趕路這決定是自己下的,文丁還勸過他來著,若是把氣撒到他頭上就實在太沒道理了。

賈大少忍下心中惱火,瞪著文丁道:「那你說怎麼辦?難道就把人扔下不管?那小丫頭家裡可還有個生病的老爹,這可是兩條人命!」

文丁唉聲嘆氣。「我說少爺啊~這林子這麼大,難不成咱們要一一找去?而且咱們這麼久沒音訊,老爺夫人一定等急了……還不如咱們先回去,然後讓這竹舍的主人幫著留意那小姑娘的下落。頂多,咱們留點錢財給那小姑娘做回家的路資,也算仁至義盡啦!」

恰好這時濟清走進屋來,聞言笑道:「不錯,賈公子儘管把這事交給濟清吧,這片地方我十分熟悉,也可以請這附近小鎮的人幫忙尋找,賈公子早日回家也免得家人擔憂。」

連濟清也如此說,賈大少不由語塞,半晌才忿忿道:「我說濟清老兄,你不是與文丁這小子串通好的吧?……哼,算了,反正是你自己要攬事上身,這可不算本少爺食言了!」

賈大少想了想又道:「文丁,之後當掉金鎖換來的錢留一半下來給那小姑娘。」

「一、一半?」文丁失聲喊出來,眉毛又豎成了八字,心疼得像是賈大少剜了他一塊肉似的。「少爺,這……留的是不是太多了?依小人看,留幾貫錢也就……」

賈大少本來心裡就不滿,聽他又有意見,忍不住巴了他一腦袋。「再囉嗦回去扣你工錢!」

文丁趕緊閉嘴。唉,這話少爺都喊上十回八回了,怎麼還不膩……可不幸地,文丁就怕提到「扣錢」這兩字。

眾人商量好後日啟程。賈大少還想著,不知雲夔是不是與他們一路,如果不是,那也該去跟他辭行。怎麼說他都幫過自己,雖然沒給過什麼好臉色,好歹沒把他扔下不管。

賈大少隨口向濟清問起雲夔的打算,卻聽濟清說雲夔已經先一步離開。

賈大少愣了愣。「什麼?」

雲夔與小童是同一人,濟清知道卻不便說,還得幫著隱瞞。

賈大少只聽他不厭其煩又說了一遍:「早在兩日前,雲夔已經走啦。」霎時腦袋轟然一聲,不斷迴盪著濟清剛說的話。

走了?他走了?

一股悵然若失驀然湧上心間,賈大少呆立許久,撲過去按住濟清雙肩猛搖。「他怎麼不打聲招呼就走了?他有留什麼話給本少爺沒有?」

濟清被他晃得頭暈,連聲喊停,好不容易讓賈大少鬆了手。濟清看了看賈大少神情,寬慰道:「雲夔他什麼也沒說……呵呵,我這朋友就是這個樣子,賈公子不要見怪,也許你們日後有緣自會再相見。」

賈大少也弄不明白他怎麼就這麼在意雲夔,聽到他走了,感覺自己像掉了什麼重要的寶貝似的,又是失落又是氣惱。

賈大少氣雲夔居然如此無情,連句話也不留,好歹相處了那麼多天,難道他不把本少爺當朋友?

賈大少想起幾日相處,雲夔唯一一次笑過,就是故意把他拉下水那次,其他時候都是冷著臉,或者面無表情。

賈大少頓時神色黯淡下來,濟清看著不忍,張了張口,出口的卻只有一聲嘆息。

唉,雲夔他究竟在想什麼……

 

※※※

 

賈大少的家在江浙一帶。賈府是出了名的富豪之家,家大業大,生意商號遍佈大江南北。

生意做得大了,也免不了被人當肥肉盯著。賈家老爺有一回出門給強人擄劫,差點失了性命,幸得豪俠相救,否則失了主心骨,賈家還不知會淪落到什麼地步。從古自今,不知有多少富豪之家是因為家族裡的人互爭家產而導致敗落。

官道上兩匹駿馬疾馳向杭州,在前的一匹通體漆黑,體態驃勇,馬上之人一身騎裝,一頭長髮編成辮子,挽成一個髮髻後過長的髮辮在右鬢垂下,點綴少許珠翠髮飾,襯著嬌俏的小臉十分可人。而追逐在後的棕馬,馭馬之人亦是一名年輕女子,雖不如前者美貌,面容亦是清秀。

後一名女子向著前方的嬌俏女子大聲喊道:「小姐,前方有個茶棚,咱們等會兒停下歇一歇吧!馬兒已經跑了大半天啦!」

嬌俏女子稍稍放緩了馬速,回頭叱喝:「寧兒,才半日妳就受不住了嗎?虧妳還是練武之人!」

水寧輕夾馬腹,與自家小姐並騎。她甜笑道:「那是小姐太厲害了!巾幗不讓鬚眉啊!寧兒不過是小小的婢女,怎能跟小姐比!」

嬌俏女子嗔道:「又貧嘴!」臉上卻露出一絲笑意。

最後一主一僕還是在茶棚外勒馬,茶棚裡的跑堂出來幫忙牽馬,問要些什麼。

那嬌俏女子與丫頭水寧入了茶棚,目光隨意地巡視一圈,忽然定在東北角的一張桌子圍著的幾個人。

水寧低呼一聲:「那不是賈公子嗎?」

那張桌坐的正是賈大少等人。從濟清的竹舍離開後,文丁用典當得來的錢置辦了幾件新衣,把原來破舊的衣衫都換下了。此時賈大少頭束玉冠,白底青花紋的袍子乾淨齊整,一點沒有了遇難時的落魄,反而說不出的精神好看。他手裡捧著杯茶,正要就口,忽然一聲嬌叱如同晴天霹靂迎頭打來。

「賈奇壬!你怎麼會在這裡?」

賈大少手一抖,茶水漏了點出去,趕緊又把茶杯拿正。他抬頭看了看那嬌俏女子,心底呻吟一聲,臉上也流露出不耐煩的樣子。

「原來是季大小姐。不知道季小姐又發了什麼興致,騎著快馬要到哪裡去?」

季眉兒走到桌邊,逼視著他。「還說!本大小姐聽說你遇了山難,生死未卜,伯父、伯母擔心你擔心得要命,我爹也接到消息,讓我過來看看情況陪陪伯父伯母,沒想到你居然好端端在這坐著!看你好手好腳的,遇難之事恐怕是假吧!真是不肖子!」

本來就厭煩旁人提起他父母,季眉兒出口又是咄咄逼人,還指責他遇難之事是假。脾氣本不甚好的賈大少拍桌站起,怒瞪季眉兒。「哎!別以為你是女人本少爺就不敢拿妳怎麼樣!妳季眉兒是誰?還真以為自己是賈府當家主母啊?告訴妳!什麼娃娃親!本少爺不希罕!妳也別想拿我爹娘來壓我!」

「你!」季眉兒慘白了一張俏臉。再怎麼說她也是女子,怎能這樣被人落面子。

賈大少也是氣糊塗了,一路不順本來就讓他肚子裡積了一把邪火,在茶棚裡喝個茶又遇見不想見的人,被季眉兒一罵,自然也是嘴下不留情,完全不顧忌女兒家的臉面。等罵完,才覺得不妥,但他也不是輕易低頭的人,何況又是季眉兒先說錯了話。

文丁見狀趕緊出來打圓場。「季小姐別氣別氣,這天熱,咱們大少爺熱得有些糊塗了,妳千萬別跟咱們少爺計較!」

季眉兒的丫鬟挽住自家小姐的手,啐了一口。「主人說話要你來插嘴!我看你才是真糊塗了!」

局面一時僵住了。文丑看看左右,憨憨笑道:「剛剛季小姐有個地方說錯了。」

季眉兒此時冷靜下來,收斂了脾氣,淡淡道:「哪裡錯了?」

「遇難的事是真的,不過少爺洪福齊天,從幾百丈高的山上掉下來,馬車都摔沒了,咱們卻都沒事,嘿嘿。」

季眉兒神色微動。「你說的都是真的?」

賈大少不耐煩道:「騙妳做什麼?」

季眉兒默然一會兒,輕輕道:「對不住,我剛剛只是氣急了,我本來以為你出了事,沒想到你會在這兒,還以為山難之事是假……」她婉轉地表達自己是過於關切,所以才會衝動了,可季眉兒失望地發現賈大少毫不動容,也不知道是聽明白沒有。

季眉兒躊躇了一會兒,見茶棚裡的客人都往這桌看來,一時羞愧難當。「……寧兒,我們走吧。賈公子,眉兒先走一步。」

賈大少逕自坐下,揮了揮手。「不送不送。」

等季眉兒與水寧上馬遠走,文丁才小聲道:「少爺,你剛剛是不是過分了些?季小姐雖然脾氣壞些,但怎麼說也是個姑娘家……」

賈大少兩手一摀,把耳朵堵了。「行了行了,文丁你怎麼這麼能唸叨?跟三姑六婆有得比!她要是客氣些還有得商量!總是這麼兇誰敢娶她啊?」

賈大少望了望坐在他旁邊撥花生的小童,見他認真地用小手在掰花生殼,一點不為剛才的鬧劇影響。賈大少忍不住伸手揉揉他腦袋。

「唉,還是小鬼你好!看上去一點煩惱也沒有!沒人逼你娶妻逼你生子!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多好……」

聽起來跟往常差不多的埋怨,卻含了一絲淡淡的無奈。小童抬頭看了看他,把剝好的那碟花生米推到賈大少面前桌上。

 

※※※

 

賈府是一座五進大宅,按東西南北中來分,有五座大院。賈大少住的是北院,春日時,滿院梨花飄雪,很是好看。

賈大少回府已經過了三個多月。回來時是夏末,如今眨眼成秋。

從窗外拂進的風帶著微微的涼意,院子裡的林葉開始泛黃凋零,外頭藍天白雲,秋高氣爽,很適合出去走動走動。

但這一切卻與賈大少無緣。此時他正坐在書案前,苦大仇深地對著一本冊子,手裡撥著算盤,嘴裡喃喃念道:「嗯……這裡應該是去五進一……」

賈大少側後方站了個白鬍子老頭,是賈老爺特地為他請的數術先生葉宗成。

葉先生白眉毛聳了聳,咳嗽一聲。「少爺,錯了,不是去五進一……」

「不是去五進一?」被提醒之後,賈大少重算一遍。

「少爺,你撥錯珠子了……這裡該是去一進一……這裡是退一還八……還有……」

葉先生慢悠悠地撥了一遍算盤給他看,得出的答案與帳冊上的紀錄完全吻合。

賈大少抓抓頭,怎麼算都是錯,聽先生講解又如聽天書,神色間不自覺又流露出煩躁。「葉老頭,你能不能說得好懂些?說得那麼複雜,本少爺不耐煩聽。」

葉先生摸了一把鬍子,笑呵呵道:「很簡單的少爺,你只是口訣背得不夠熟,不如再把『九歸訣』背誦幾遍……」

「還要背!」賈大少哀嚎一聲,腦袋栽在桌上。

葉先生拍拍他腦袋,彷彿老人在哄孫子。「少爺,老爺說過今天下午要考較你功課,你現在不背,到時又要挨老爺罵了。」

賈大少頭貼在桌面,嘟噥道:「什麼七進一、五去三的,這些帳本不都有管事在算嗎?本少爺為什麼還要學這些?坐在家裡等著收錢不是挺好的……」

葉先生年紀大了,沒聽見他的小聲抱怨,只是道:「少爺,來來,跟老頭子再把『九歸訣』背誦幾遍……」

從回到家後,賈大少每日不是學數術,就是被逼著念些四書五經。偶爾放鬆在院子裡走走散心,又會碰見到府上作客的季眉兒,每日過得苦不堪言──瞎子都看得出來賈夫人是在撮合他跟季眉兒。

好不容易上完數術課,賈大少吃了些點心,招招手,讓文丁過來。

「少爺,有什麼吩咐?」

只見原來一副精神萎靡狀癱在椅上的賈大少,在葉先生走了以後,立即從椅子上蹦起來,一臉神采奕奕。「文丁,那小鬼現在在哪兒?」

文丁想了想,「剛剛還見他在院子裡玩球。要小人帶他過來嗎?」

賈大少趕緊擺擺手。「不用不用,本少爺過去找他。」

北院有一棵梨樹長勢特別好,樹身比其他幾棵粗了一圈,枝葉也格外繁茂。賈大少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在這棵梨樹下停步,暗暗奇怪怎麼又找不到人。

賈大少左右張望,出聲喊道:「小鬼!你又跑哪兒去了?本少爺找你還不快點出來!」

突然腦門被什麼輕輕砸了一下。賈大少直覺抬頭向上看,一雙短腿在正樹冠裡晃悠。小童兩手扶著樹枒,面無表情地看著樹下的賈大少。

「什麼時候爬上樹的?難怪都沒看見……」從十歲以後,被爹娘嚴格管教的賈大少就沒上過樹了。看小童悠閒地坐在樹上,他不由有些意動。

打量一會兒,確定這樹夠結實承受得起兩人重量。賈大少挽起袖子,衣襬拉高,三兩下溜上樹,在另一枝樹杈上坐穩。

坐在梨樹上,可以看到東西兩院,還有北邊的大街小巷。

賈大少探了探頭,發現小童正在看東院,他跟著瞥了一眼,是府中的兩個丫鬟在說說笑笑。

賈大少覺得沒意思,轉開目光,看向大街。

街上有些孩子在打鬧,奔來跑去,嘻嘻哈哈。還有老人家駝著背,坐在一棵白楊樹下,編著草鞋。往來的漢子互相打著招呼,還有推車的小販在吆喝……

都是些很尋常的風景,賈大少卻看得津津有味。

突然,賈大少看見一個小孩撞到一個婦人,手腳極快地把什麼往自己懷裡放,快得讓賈大少只隱約看見那東西的顏色──嫩黃嫩黃的,也不知是什麼。

賈大少拍拍小童的肩,示意他轉過頭來。「哎!你看見那小鬼剛剛手裡拿著什麼沒有?」

小童看了一眼,歪了歪頭,忽地出手如電探向賈大少襟口。賈大少只覺胸口被輕拍了一下,奇怪地看向小童,發現他手裡多了只青藍色的錦繡荷包。

「哎?那不是本少爺的荷包嗎?你拿本少爺的荷包做什麼?」賈大少一頭霧水。

小童睨了他一眼,比了比大街,又把荷包收進自己懷裡。

賈大少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那小孩手裡拿的是荷包?原來如此!」他倒是沒看出來,那小孩是從婦人身上偷來的。

賈大少再往大街上看去,那偷竊的小孩已經不知鑽到哪裡去了。賈大少看著街坊鄰居與街上行人一片和樂,托著下巴發起愣。

突然青藍荷包遞到眼前。賈大少瞥了一眼道:「就給你吧。本少爺本來也就沒有在用,那季大小姐也真奇怪,要送也不送些實在的,送這給本少爺,還不如送金銀珠寶。」

賈大少沒發現,在聽見荷包是季眉兒所贈時,小童的眼眸一暗,臉色有些陰冷。

賈大少望著大街,兀自說道:「小時候本少爺常常爬到樹上,看著牆外的大街。娘雖然很疼我,卻從不輕易帶我出去,每天悶在家裡無聊得要命……後來老頭子請了個先生,讓族裡堂表兄弟跟本少爺一起念書……哈,日子過得可充實了,但心裡不知怎地卻越來越不快活。」

賈大少頓了頓,聲音低沉下來:「那時候本少爺坐在樹上看著外頭,常常想著,要是本少爺也能出去跟那些小孩玩就好了。可惜娘說什麼有失身分,不准本少爺跟他們玩,那些族兄族弟又沒意思得很……」

從葉隙灑落的日照在賈大少身上鍍上一層金光,讓小童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的側影,卻有些寂寞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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