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沒有、這裡也沒有!」
賈大少一臉焦躁,撥開草叢四處探看,卻怎麼也找不著當日落下的皮鞠。
奇怪,那天明明看到在這附近,怎麼會到處都找不著!難道被山裡的貓啊狗的叼走了不成?
賈大少以四肢著地的姿勢,在草叢裡爬來探去,可找了半天卻一無所獲。
忽然他感覺右腳被什麼輕輕碰了一下,寒毛瞬間豎起,害怕是什麼長蟲從自己腳邊爬過──戰戰兢兢回頭,入眼的卻是剛剛遍尋不著的皮鞠,賈大少不由一愣。
怪了,這一片明明都搜過了,難道剛剛遺漏了哪兒?……哎管他那麼多,找到就好。
賈大少一手把皮鞠拾起,一手拍拍沾上衣衫的塵埃站起身,一抬頭,發現小童站在身前不遠,靜靜地看著他。
「你、你什麼時候來的?」賈大少大吃一驚,眼角又瞥見自己還拿在手裡的皮鞠,頓時尷尬不已。
「哎,本少爺可不是要把這顆皮鞠收回,只是想拿去湖邊給你,雖然不知道小鬼你在生什麼氣,不過本少爺已經要走了,不想再跟你鬧彆扭,你要是真的那麼討厭我,了不起以後咱們永不相見!」
說是這麼說,賈大少心裡卻頗難受,尤其說到「永不相見」,更是一陣悵然若失。他臭著臉走過去,把皮鞠硬塞回給小童。
這回小童沒再把皮鞠扔回去,只低頭看著手裡的圓球半晌,接著伸出一手,扯住半轉過身的賈大少衣袖。
賈大少心裡正亂著,口氣也衝了:「小鬼,你又拉著本少爺做什麼!……哎,放手,別擋本少爺的路!」
這小鬼哪來的力氣?賈大少又是困惑又是著惱,右手攥住被扯住的左手衣袖猛力一抽──嘶啦一聲,把袖子扯出一道裂口。
而小童趁著賈大少愣神的瞬間,鬆開衣袖,倏地改握住賈大少的手。
兩人拉扯了半天──
「哎,小鬼!你又不說話,本少爺也不會讀心術,你到底想幹什麼!」賈大少掰了小童的手指掰了半天,愣是掰不開,不由一陣挫敗,他賈奇壬堂堂一個男子漢,力氣居然還比不過這矮個子小鬼!
「小鬼,放手!」
可不管他怎麼甩,小童仍舊牢牢捉著他的手,仰頭拿一雙漆亮的眼瞳緊盯著賈大少,似乎怕一個眨眼就讓他跑了。
賈大少與他對上眼,打了個寒顫。「小鬼,幹嘛這麼看人!」已經習慣了小童的冷眼,賈大少對他這眼神……好像在期待什麼的模樣,感覺說不出的彆扭。
忽然腦中閃過了念頭,賈大少遲疑道:「小鬼,你……是不是想跟本少爺說什麼?」
小童毫不猶豫地點頭。
「那你先放開本少爺的手。」小童搖頭不肯。
「哎!你不放手,又不說話,本少爺怎麼知道你心裡在想啥?」賈大少很是無奈。
最後,小童總算放了手,但目光卻片刻不離賈大少,看得他大少爺心裡發毛。
「哎,別看了!本少爺又不會跑了!」這小鬼今個兒特別奇怪,又捉袖子、又捉本少爺的手,不會是捨不得本少爺走吧?賈大少忍不住美美地想。
平日小童想做什麼,都是直接做給賈奇壬看,從來不曾開口說過一句。說也奇怪,賈大少與小童初見時,明明還聽過他的笑聲,可那次以後就沒聽他笑過。可既然笑而有聲,代表他喉嚨沒啥問題,然而賈大少就是不曾聽過他除了笑以外的聲音。
賈大少也問過他原因,不過這小童性情如此古怪,自然不會理會他的問題。
可此時,小童卻必須讓賈大少明白他的意思,但他又不知為何不肯開口,於是他只做了一個動作──雙手上舉。似乎示意賈大少將他抱起。
賈大少一看就明白了,小時候他也會這麼向爹娘伸手要抱,可讓他抱人?這可是生平頭一遭。
賈大少稍一猶豫,小童作勢又要去捉他的手。「好好好,本少爺抱你還不行嗎?真是服了你了小鬼……嘖,你可還真沉!」
小童抬起兩條胖胖的手臂,摟住賈大少的脖子,十分難得地嘻嘻笑了起來。
可他開心了,賈大少卻苦不堪言。剛剛把小童抱離地,他大少爺就差點站不穩往前倒去;好不容易使足吃奶的力氣抱起小童站直了身子,卻覺懷裡沉甸甸的,支撐小童身軀的兩條手臂也痠脹不已,彷彿手裡抱著的是一塊大石。
「小、小鬼,你吃什麼長大的?居然這麼沉……哎、抱也抱了,可以放你下來了吧?」賈大少臉上都出了薄汗,說話也是斷斷續續,顯然抱得十分吃力。
賈大少眼巴巴等著小童示意自己放他下來,卻見他小手一指──山下。
賈大少大驚失色。「小鬼!你不是要本少爺抱你下山吧!」
小童嘻嘻笑著,點了點頭。賈大少一陣暈眩,看著小鬼的笑臉,怎麼看怎麼覺得自己被耍了。
「開什麼玩笑,少得寸進尺了小鬼!打小到大,可從沒人敢要本少爺抱!本少爺肯抱你你就該感恩戴德了,還不給本少爺下來!」光是抱著這小鬼就夠費勁了,真抱著他走到山腳,本少爺還不累趴下,絕對不行!
可惜賈大少此時反悔已經太晚了,小童霸在他懷裡,死摟著他脖子,如同頑石一般不為所動。
賈大少使出渾身解數,也沒能讓那牢牢勒在自己脖子上的小手移開,最後只得抱著小童,艱難地一步一步往山下挪。等到了山腳,遠遠看見了文丁文丑兩人以及雇來的馬車,小童才鬆開手自己跳下地。
而卸下重負的賈大少早已累得汗如雨下,手腳發軟,還沒等兩名家丁過來扶,就坐倒在地氣喘不已。
文丁文丑趕過來,看到自家少爺如此狼狽,趕緊將人扶起。
「少爺,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累成這個樣子?阿丑,咱們先把少爺扶到樹蔭底下!」
賈大少如同死狗一般被兩人往樹下架去,沒半個人察覺小童悄無聲息地跟了過來,文丁文丑似乎也沒留意到他的存在。
「行了、行了!別搧了!還不給本少爺弄點水來!」賈大少休息好一會兒,總算喘過氣來,隨手舉起袖子抹了把汗,只覺被汗水浸濕衣衫後滿身黏膩,難受得不得了。
文丁一聽自家少爺說渴,馬上讓文丑去取水囊。等水囊來了,賈大少拿起就灌,本來飽滿圓鼓的水囊一下就下去了一半。
喝過水後,雖然仍全身乏力,精神卻好了不少,賈大少總算有閒暇想起將他害成這樣的罪魁禍首。
「哎,文丁、阿丑,那小鬼呢?怎麼沒看到人?」難道他已經回山上去了?不是這麼快吧?該不會是算準了本少爺會秋後算帳──
文丁文丑對看了一眼,似乎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好半會兒,文丁一個擊掌,「少爺,你是說,你下山來時抱著的小孩?」
「對、對!就是他!看見沒有?」
文丁嘿嘿兩聲,四處張望,乾笑道:「少爺,似乎沒看到人,小人想他該是走了。」
其實附近地勢一片平坦,賈大少一眼掃去,也就知道附近有人無人,只是心中總想小童會多留一會兒,卻不料他走得毫不留戀,不由大失所望。
文丁卻顧不了那麼多,催促著自家少爺趕緊上馬車。本來一早就要啟程,卻在此處逗留許久,再耽擱下去,只怕天黑前到不了下一個城鎮。
賈大少意興闌珊地點了點頭,進車廂前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巍峨矗立的山岳,眼前彷彿又浮現了與小童泛舟於湖上的悠然靜謐……
「少爺!快上車吧!」
「……知道、知道!本少爺多看兩眼還不行啦?」
賈大少提了提衣襬,才跨進車廂裡,就爆出一聲驚叫──
「小鬼你、你怎麼在這兒!」
端坐在裡頭的小童聞言瞇起眼,似乎是不滿他的大驚小怪。
「你……不會是想跟本少爺走吧?!」指著小童的指尖在顫抖。
小童對他齜牙一笑。那笑容似乎在說:你說對了。
※※※
賈奇壬從家裡出來時只帶了兩名家丁,結果返程卻又多了個孩子──小童無論如何也不肯離開馬車,而且賈大少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三人沒奈何下,只能將他也捎上。幸好盤問過後,確定小童並無親人,雖然不知他一人如何在山中過活,但總算不用擔心哪天被小童的家人找上門指為拐賣孩童。
對於小童硬要跟來,賈大少表面上似乎不怎麼痛快,其實心裡美得很。
這下可好,不用分開,本少爺也不用擔心哪天回來找不到人報恩,而且這小鬼雖然古怪卻比文丁阿丑有趣多了……可惜小鬼不會說話,總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乾脆路上順便尋訪一些名醫,看看能不能治好他這毛病。
賈大少打定了主意,也跟文丁提了提。於是路過大城時一行人多停留兩天整頓,順便帶小童看大夫,結果不知怎地這天街上行人特別多,他們一個不留意就被人潮被沖散。
賈大少在人群裡擠了一陣,找不到人就算了,腰上繫的一塊玉珮不知啥時掉了──也或許是被扒了,雖然要錢他大少爺有的是,但遺失隨身之物總是令人有些惱火。
恰巧這時他瞥見路邊正有間茶坊,看起來人少清靜些,正想過去裡頭坐坐,腳下突然一重,怎麼也動不了。
賈大少低頭一看,一名素衣女子跪在他腳邊抱住他的雙腿,而一邊的地上捲著一鋪草席──很顯然,這女子是在賣身葬父。
不過賈大少世面見得少,不明白這陣仗,正不耐煩欲問那女子做什麼抱他的腿,就聽那女子哽咽道:「這位少爺,好心幫幫忙吧,只要能幫小女子的父親下葬,小女子願為婢侍奉……」
賈大少頓時愕然。原來那草蓆裡捲的是個死人!
他大少爺出生在有錢人家,還真沒瞧過有人窮到連替親人下葬都要賣身,一戶人家窮到如此地步,也真是可憐。
賈大少不由動了惻隱之心,可他大少爺一向只負責吃喝玩樂,讓文丁跟在他屁股後付帳,而身上的值錢玩意兒,方才已經不翼而飛,這會兒是分毫沒有。
「哎,姑娘,本少爺倒想幫妳,可本少爺剛剛與家僕走散,身上也沒半個子兒……」話還沒說完,周遭噓聲一片,似乎沒人相信這身著綾羅錦緞的大少爺身上會沒一點財物。
「唉,這世道……」
「看人家孤女多可憐,唉,有錢人啊……」
「嘖嘖,身上穿得這麼好,光那一身就值不少錢了,還有臉說沒錢……」
生平頭一回被人指指點點,賈大少杵在原地,又是尷尬又是窩火。難道本少爺看起來像是會吝嗇那一點錢財的模樣?要不是跟文丁走散了,扔碇金子走人也就是了,可這不是沒錢嘛!難道還要本少爺把衣服脫了拿去典當換錢給人不成?!
賈大少正不知如何脫身之際,一聲冷哼清晰地從人群中傳出。
「諸位要是看不慣,何不一起湊錢解他人之危?不肯伸出援手,卻在旁邊說三道四,難道這麼做就能讓自己良心好過些?」一名紫衣青年從人群裡站出來,眼神犀利地掃過圍觀的眾人,口氣十足十的嘲諷。
然雖然語含諷刺,青年所言卻是實在,若真想相助,眾人又怎會只在旁邊圍觀看熱鬧?因此此話一出,便有些心虛之人悄悄走避,又或面露慚色,雖還有憤懣之聲,聲勢卻消退不少。
賈大少亦隨眾人目光看向那為他說話之人,霎時眼睛一亮。
那紫衣青年長得實在出色,眼如寒星,面容如玉,兼又銀髮生輝,身姿挺拔,立於眾人之中,猶如鶴立雞群。且肩上停定一隻五彩禽鳥,端得是美麗非凡,更襯得這紫衣青年超然脫俗。
但那俊美姿容,只吸引了賈大少淡淡一瞥,一雙發亮的眼卻直盯住那五彩禽鳥,渾然忘了自己還未脫出窘境,就跟那人攀起話來。
「哎,這位老兄,你肩上那隻鳥在哪捕的?賣不賣啊?」這大少爺這個當頭,竟還起了先把五彩禽鳥訂下,等與家丁會合再拿金銀換取禽鳥的心思。
殊不知旁觀眾人見他有心思買鳥,卻不管匍匐在他腳邊的可憐女子,眼中皆閃現鄙夷之色。
那紫衣青年‧雲夔,雖深知賈大少的單純心性,卻也不禁心中暗罵他愚不可及。但罵歸罵,又不喜見眾人對賈奇壬不屑的目光,於是他冷哼一聲,隨手擲出一錠金子予那女子,伸手拉過賈大少速離此地。
而被拉走的賈大少,看著那五彩禽鳥長而秀美的尾羽,心裡十分喜歡。
把這隻買下來,正好與小鬼那隻湊成一對,要是一雄一雌可不更妙!
卻說小童跟著賈大少下山,身邊又隨了一隻禽鳥,看上去與青年肩上的一般無二。而此隻即彼隻,賈大少的念頭注定要落空,可他卻一無所知。
賈大少被牽著走到人流較少處,正要停下來開口問那禽鳥之事,忽然扣在腕上的手掌一鬆,又恰巧有一群人從他面前走過阻了視線,就這麼一會兒工夫,紫衣青年已杳然無蹤。
賈大少感覺大為可惜,這時又想起走散的小童。他忽覺這老兄倒是與那小鬼頗有共通之處,都是神出鬼沒的,前一刻還在你眼前,眨個眼就沒了蹤影。
罷了,還是先回下榻的客棧吧。在這大街小巷瞎找也不是回事,看到什麼喜歡的也只能一陣心癢。
他大少爺頗有些悶悶不樂地回了客棧。正等在客棧門口焦急張望的文丁一見他回來,哎呦一聲,迎了上來。「哎呦我的大少爺,你這又是走到哪兒去了……哎?少爺你隨身的玉珮到哪兒去了?」
文丁的眼睛倒尖,一眼就發現了不對。
賈大少一聽他提起玉珮,想到一路上的不順心,又惦念著那求而不得的五彩禽鳥,忍不住嘆了口氣。「別提了,也不知在哪兒弄掉了……那小鬼回來沒有?」
「小公子自個兒回來了,正在房裡歇息。」
哼哼,沒走丟就好。賈大少雖然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心中卻悄悄鬆了口氣。
文丁見他臉色一緩,暗想自家少爺對那小童倒很是上心。此後對小童伺候得更為盡心了。
※※※
這晚,月過中天,夜色寂寥。
賈大少一夜翻來覆去,睡不安寢,一想到還有幾日的行程就要抵達家鄉,更是難以入眠。但卻非近鄉情怯,也非因即將與家人相聚而雀躍不能自己,反倒是滿心滿腹的不情願。
賈府的規矩頗嚴,一回去,又要聽母親成日唸叼。賈大少當然明白為人父母哪有不關心兒女的,可是就是不耐煩那些囉嗦。
賈大少忍不住心裡煩悶,乾脆起身出屋,此時客棧裡的人都歇下了,廊上空無一人,院子裡也是十分靜謐。
不知不覺走到庭院裡,忽見有道人影佇立在柏樹下。
這麼晚了,還有人醒著?賈大少心裡好奇,悄悄走近,想瞧瞧這人生得什麼模樣,忽然原來背對他的人影倏地轉過身來,彷彿在黑暗中瞪視著他這不速之客。
「是你。」這人突然出聲道,清冷的嗓音不知怎地令賈大少感覺有些熟悉,好似在哪兒聽過。
「你見過本少爺?」賈大少狐疑道。因為夜色甚濃,對方又隱蔽在樹蔭下,因此他只隱約看清這人的身形輪廓。
見賈大少仍未認出自己,對方發出一聲冷哼,緩步從陰影中走出。
月華灑落到此人身上,隨風飄逸的銀灰髮絲,絢麗的五彩禽鳥,彷彿也披上一層淺淡的光暈,令人目眩神迷。
「是你!那天扔金子的老兄!」賈大少沒想到居然在此又巧遇此人,驚詫之餘,又是一陣竊喜,一雙眼睛直盯著那五彩禽鳥,竟是又打起那鳥的主意。
雲夔皺了皺眉,淡淡道:「雲夔,我的名,你可以這麼喚我。」
賈大少正惦記著那五彩禽鳥,自然滿口答應,且也報上姓名,與雲夔套起近乎。
「雲夔老兄,你是何方人氏?這鳥看起來很奇特啊……不知道老兄肯不肯割愛?本少爺願出一百、不,一千兩金子跟你買?你看怎樣……」
賈大少與他說了半天,費盡口舌,說得口都乾了,雲夔卻不為所動。
「哎,你到底怎樣才肯賣給本少爺?只要你說出來,本少爺什麼條件都答應你!」賈大少暗想,這下他總該答應了吧?
不料雲夔卻冷聲道:「千金不換。你也不用多費心機,神鳥有靈,如果牠不是心甘情願跟你,我答應了也無用。」
賈大少聽他這麼說,把那鳥看了又看,雖覺這鳥十分神氣,羽毛鮮麗,但要說是神鳥似也太過。
「你的意思是牠肯跟本少爺走就行了是吧?哼哼,就讓你看看本少爺的本事!」賈大少說著,伸出手去逗那鳥,誘哄道:「乖乖,過來,以後跟本少爺吃香的喝辣的,再給你配個──你是公的母的?哎,總之跟著本少爺好處多多,還不快跟本少爺走……哎呦!死鳥!你居然敢啄本少爺!哎!別跑!」
五彩鳥振翅飛起,避開了賈大少捉來的手,在兩人頭頂上盤旋。
雲夔環胸抱臂,冷眼看著賈大少向上跳著要撲捉那五彩鳥的愚蠢行徑,譏笑道:「哈,賈兄可看清楚些,青瑞可沒跑,不過牠就算不跑,賈兄恐怕也追不上。」
賈大少眼看彩鳥高飛,勾都勾不著了,才悻悻然停手。
「哼!是這笨鳥沒眼光!」心裡卻忿忿道:這鳥怎麼跟小鬼那隻一個德行,摸一把難道會少根毛?
雲夔露出一絲微笑,抬手向空中一招,五彩鳥俯衝下來,又輕巧落回他的肩上,並且拿長喙梳了梳身上的羽毛。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賈大少看得眼都紅了,這傻鳥理都不理本少爺,卻這麼聽他的話!
看著又漂亮又聽主人話的五彩鳥,賈大少有些心癢癢的,可是又說好了,除非鳥兒自己願意跟從,不然自己不能強買強賣。所以賈大少只能乾瞪眼。
雲夔瞥了他一眼,接著不知從哪變出個酒葫蘆,拔開塞子,仰頭喝了一口,然後緩聲道:「……你這麼喜歡青瑞?」
雲夔實在弄不明白,賈奇壬對五彩鳥的執念從何而來。
「哼……雖然這鳥笨了點,不過當然是喜歡,不然本少爺何必買牠?」賈大少有些沒好氣地道。「還有就是剛好本少爺的小玩伴也有一隻這種鳥,所以本少爺想買下來讓牠們互相作伴,生一窩小小鳥玩玩。」
雲夔沉默了下,雖覺仍未看出他身分的賈大少實在愚蠢,但這份用心卻是可貴,不過──
「哼,青瑞可是雄鳥,兩隻雄鳥怎能湊成對?」雲夔冷冷地道。
他是在騙他。可那又如何?他連自己都認不出,連被騙也不知道,自己愚蠢又能怪誰?
那笨鳥是公的?賈大少半信半疑。「你怎麼知道?還有本少爺那鳥你又沒看過,怎麼知道也是公的?說不定牠就是母的!一公一母,正好湊成對!」
雲夔又譏諷道:「你不會連怎麼分辨鳥兒雌雄都不知道吧?」
賈大少啞口無言,一陣尷尬,半晌卻還逞強道:「……難、難道你就知道?」
雲夔憐憫地看他,又垂眼看向那五彩鳥。「青瑞,叫一聲給這無知的人聽聽。」
賈大少正要憤慨地問「你說誰無知」,卻被昂首發出長鳴的五彩鳥吸引過去,恍了神。
那五彩鳥的鳴聲清亮悠長,音雖高亢卻不失婉轉,十分悅耳動聽,猶如那傳說中的神鳥青鸞。
- Dec 13 Sat 2014 13:24
魍魎緣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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