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臨高三升學壓力,以福富為首的三年級自行車競技社部員組成了讀書會,每天放學留下來一起自習──雖然說是自習,但事實上更像是福富在輔導荒北、新開、東堂三人。
為了方便四人把課桌拼起來圍坐在一起。荒北一邊寫著化學式一邊聽福富跟東堂在練習英文會話,忍不住越聽越煩躁。
什麼啊那個東堂,居然這麼認真在唸書,那傢伙不會是把他上次說的話當真了吧?他跟總北的那個爬坡選手不是競爭對手嗎?在意自己的對頭在意到追出國也太離譜了吧?到底在想什麼啊喂完全不能理解!
努力想將精神集中在作業本上,卻忍不住一直分心,嘴裡一直嘀咕的荒北在聽到從斜對角傳來的撕開塑膠包裝的聲響時,終於忍無可忍地爆發了。
「吵死人了新開,現在可是自習時間不是野餐時間!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吃吃吃到底來幹什麼的你!」
咬著能量棒的新開眨了眨左眼,無意識地耍帥。「做數學題可是很消耗腦力的,當然要補充一下能量啊。要來一根嗎靖友?」
「才不要!」趕蒼蠅一樣揮開新開遞來的能量棒,荒北又轉向另一邊開砲。「還有東堂,你這傢伙一直霸佔著小福太超過了吧,你之前不是說你的小卷英文很好嗎?幹嘛不去找他!」
「幹嘛這麼暴躁啊荒北,我只不過是跟福富在練習英文對話而已,」東堂撥了撥頭髮,故作深沈地道:「我跟小卷在騎自行車方面不相上下,英文我也不想輸他太多啊,等再見面的時候,讓他聽聽堂堂山神東堂盡八一口流利的英語,那不是很帥嗎?這樣帥氣的出場才與箱學第一美型的身份相符啊!」
箱學第一美型?自封的吧。雖然已經習慣東堂的調調,三人還是不約而同地在心裡吐槽。
「那個總北的卷島已經出國了吧,你們還有保持聯繫?」福富問。
東堂一臉理所當然。「那是當然的!我跟小卷怎麼可能斷了聯繫!我們可是至少一週一通電話的!」
「你是他媽嗎?一週一通電話……」荒北不由自主地吐槽出聲,心有戚戚焉的福富與新開用欣慰的眼神看他,就像在說「這話總算有人說出來了」。
東堂斜睨著荒北。「哼,你們這群傢伙是不會懂我跟小卷之間的感情的!」
不想懂好嗎?三人已經連吐槽都無力。
「那個怎樣都好啦,」荒北揮了揮手,一副隨便你的樣子。「但是東堂,你真的打算也去考英國大學?你確定你考慮清楚了嗎?去國外唸書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吧,可別出國沒多久又哭著跑回來啊。」
東堂突然盯住荒北,看得後者莫名不爽。「幹嘛?用這種眼神看人。」
東堂摸了摸下巴,感慨地道:「我現在才發現……荒北你跟我媽挺像的,連說的話都差不多,難怪私底下一年級的都叫你荒北媽媽,真的很有老媽子的味道耶。」
「什麼?!你在開什麼玩笑?!」聽到東堂左一句媽媽又一句老媽的調侃,荒北瞬間暴跳如雷。「哪個一年級敢這樣喊?!是誰帶的頭我現在就去滅了他!」
「誰起的頭……」新開叼著能量棒,仰頭看著天花板回想了下。「仔細想想好像是上次一二年級高中聯賽參加資格選拔的時候?」
福富點了點頭。「如果是那個時候的話,我應該也聽到了。」
「不就是真波那傢伙嗎?」東堂回想起當時,順便模仿了下真波當時的語調:「啊對了忘了換上騎行褲了……頭盔也忘在活動室裡,抱歉我馬上去拿,謝謝荒北前輩提醒我,感覺就像媽媽一樣呢──然後荒北媽媽的稱號就這樣傳開了喔?」
福富面無表情地提醒:「所以是大家都在的場合。」
新開做了個手槍的手勢,指向荒北嘴裡還配合地發出「砰」一聲的音效。「那個時候靖友還臉紅了喔?」
「煩死人了你們!居然沒跟我說混帳!真波那小子真是好膽……」荒北捏著拳頭,咬牙切齒地道:「明天一定要給他好看!隨隨便便就給前輩亂取外號,現在的後輩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東堂壞心眼地道:「我倒是覺得很貼切啊,你們說是不是啊福富、新開?」
新開附和道:「荒北是媽媽的話,福富就是爸爸了?感覺就像大家庭一樣,很不錯啊。」
「什麼大家庭啊!胡說八道!」荒北急吼吼地反駁,捉住福富的手臂猛搖求認同。「小福,你一定也覺得他們都在胡說鬼扯對吧?」
低頭寫作業的福富啊了一聲,臉色凝重地看著自己的作業簿。「字……寫歪了。」
「那不是重點吧!」荒北拍桌怒吼,簡直要被他們幾個逼瘋。
「好啦這種事沒什麼好在意的吧,反正馬上就要畢業了,隨他們叫吧!」
東堂事不關己地笑著說,馬上就被荒北反擊。
「哼,怎麼叫都無所謂?那麼叫你森林忍者什麼的也都無所謂囉?」
對這外號耿耿於懷的東堂哽了下,逞強地道:「哼,會這樣叫的都是嫉妒我、不如我的人,沒什麼好在意的。」
荒北立刻扭頭向新開、福富,命令道:「聽到了嗎?以後就叫他森林忍者了。」
東堂一秒抗議:「喂!不要亂叫啊你們!」
應該很沈悶的讀書會,最後總是以吵鬧不休作結,今天也是一樣。
雖然這樣打打鬧鬧難免有降低讀書效率的嫌疑,不過也是這樣才能讓這群除了福富以外坐不住的三年級乖乖待在教室裡唸書。
其實東堂更知道他們幾個能堅持坐在這裡讀書,一方面是為了自己的將來,另一方面也有支持自己的因素在裡面。
最先發起的一定是荒北吧,雖然老是抱怨不停卻很關心隊友,只做不說經常讓人誤解,但是東堂卻曉得他其實是個熱心腸的傢伙;然後福富一定是毫不猶豫就參與進來,新開也莫名其妙就冒出來說要參加,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這樣。
──謝謝你們了,荒北,福富,新開。
※※※
『……今天最後一場三年級跟一二年級的比賽,算是傳承的儀式吧?不過雖然說要交棒出去給後輩,哈哈還是我贏了,真波那傢伙……想要超過我還早得很呢。』
卷島聽著東堂興致高昂地談論著自己社團交接的狀況,想起了自己跟小野田最後一次一起爬坡的情景,也不由有些感慨。
『小卷你跟眼鏡仔呢?一定也贏……啊不對,你早就出國了應該沒來得及……』
「哈,當然贏了,」卷島耙梳了下頭髮,哼笑了下。「雖然沒有正式交接,但是離開之前最後一起爬過坡,也好好談過了。以那個傢伙的個性大概會沮喪一陣子吧……但是一定很快就會振作起來,成為總北隊的中堅力量。」
放鬆地仰躺在長沙發上,卷島並不擔心自己的離開對小野田他們造成的影響,因為還有夥伴在身邊,為了隊伍他們會振作起來的,這就是總北的精神。
一定能好好傳承下去的吧,在手嶋跟青八木的帶領之下,還有今泉、鳴子、小野田,他們一定能讓注入的新血理解總北隊的風格,再次創造出最棒的隊伍。
『是嗎?有好好地談過了啊?那就好。』
雖然東堂並沒有特別說什麼,卷島還是敏銳地從他的回話裡察覺到不對。「怎麼了?你們的隊伍出了什麼問題嗎?不是失敗一次曾經的王者就不行了吧?」
『怎麼可能!只不過是開導了個鑽牛角尖的麻煩小鬼罷了!』一被挑釁電話另一端立即跳腳反駁:『雖然今年是我們輸了,不過明年──泉田那群傢伙一定會奪回我們箱根的榮耀,王者一定會再歸來,等著看吧小卷!』
聽到東堂仍然充滿活力的聲音,卷島哼笑了聲微微鬆了口氣。
「我可不這麼認為,不過就像你說的,在結果出來之前誰也不知道輸贏,也只能等待了咻。」
等待嗎,是啊在結果出來之前只能等待了。
東堂趴在房間陽台邊,想到自己已經送出去的申請資料──雖然多虧福富自己的成績有了很大的提高,筆試過程自己也覺得還不錯,但到底能不能順利進入面試的環節,東堂也沒有百分之百的自信,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全力以赴,好好地把自己的學習成果呈現出來而已。
不過除了等待也還是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默默戴上耳機,東堂繼續鍛鍊著自己的英文聽力。雖然不知道這麼做能提高多少,也沒剩下多少時間,但還是只能做了。
因為已經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考到倫敦大學,一定要跟小卷再一次一起騎行,他已經這麼決定了。
──我馬上就會追上去的,小卷。
※※※
進入十一月份,街頭巷尾已經掛起了彩燈,經常能看到家家戶戶忙著重新粉刷外牆、擦拭門窗。雖然距離聖誕節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但對於這個可以說是英國最重要的節日,當地的人們都很慎重地對待,早早就開始為過節作準備。
看到傍晚街頭閃爍起來的彩燈,卷島才意識到時間的流速比自己想像中更快。一手拿著剛買到手的時尚雜誌漫步在街頭,另一手探入風衣口袋裡摸著手機,卷島猛然想起了跟東堂最近的一次對話也在一個月之前了。
『……小卷,接下來我可能會有點忙,在忙完之前可能都不能打電話給你了。』
「是嗎?總算可以清靜了。」
『喂!怎麼這樣!我可是一直都想著小卷的啊,等到能再聯繫的時候,一定會把暫存起來的話全部說給你聽的!』
「那就不用了吧,還暫存啊……」
『……小卷真冷淡啊,這樣不是顯得好像只有我一頭熱一樣嗎?真可惡,不過我知道小卷也是表面冷淡啦,不要太想我啊哈哈!』
「誰會想你啊,囉囉嗦嗦的煩死人了咻!」
那次之後,整整一個月都沒有再聯繫。
握緊了口袋裡的手機,卷島停下腳步側頭看著路邊店面櫥窗映出了自己的倒影,苦著臉一副落落寡歡的模樣,這個樣子……可不行啊。
唔哼,不是一開始就預料到了嗎?一開始頻繁地聯繫,慢慢地間隔越來越長,最後開始推說沒空漸漸失去聯絡……雖然跟一般的朋友比起來他們多了「對手」這樣的關係,但那也沒有多特別,時間空間的變化會慢慢將彼此的距離拉遠。
異地分隔時間一長、淡出了彼此的視線、各自展開新的生活,話題漸漸變得沒有交集……對話的進行變得越來越艱難,然後,不知不覺地在忙碌中把彼此忘記。
都是這樣的不是嗎?卷島裕介,你在期待什麼?
那個傢伙──那個擁有眾多女粉絲的東堂盡八,怎麼可能對一個普通的同性朋友一直保持著興趣?能夠維持到上個月已經夠好了,本來以為出國後就不會再有聯繫的吧?
上了大學以後,東堂會有自己的生活,自己也一樣。本來就不是一路人,這樣有什麼不好的?
從什麼也沒有開始的時候,卷島裕介就告訴自己必須放棄。
※※※
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等在家中電話座機旁的東堂盡八就越來越緊張。
之前接到了倫敦大學的電話通知,他的資料跟筆試都通過審核了,接下來的面試是透過電話交談的方式,時間就在今天晚上六點。
別緊張,東堂盡八,不是已經做了很多準備了嗎,之前也好好分析過根據自己提交的申請資料對方可能會提出什麼問題,只要按著自己的步調好好回答就好了,沒問題的!
深呼吸一口氣,覺得緊張到快變空白的腦袋稍稍恢復正常了,東堂放在腿上握成拳的雙手剛略鬆了鬆,電話聲就陡然響起,嚇得他差點從榻榻米上跳起來。
來了!反應過來後東堂迅速接起電話,原本都想好要說什麼招呼語,結果一聽到對方帶著印度口音的英語,東堂腦袋就當機了。
咦?咦!咦──完蛋了!他在說什麼?完全聽不懂!
「啊……HA……Hallo?」冒了滿頭冷汗的東堂憋了半天只冒出這麼一句,下面要接什麼完全想不起來。
不妙不妙不妙,現在該說什麼?對方又在講什麼?太快了反應不過來──不,等等,冷靜下來東堂盡八,慢慢捕捉關鍵字猜測對方講什麼然後做出回應就好,這才剛剛開始,不能什麼也沒說就放棄!小卷還在等他啊!
還在學校唸書的福富、荒北、新開三人,不約而同地看了看時間。
「應該開始了吧。」荒北托著臉頰,一副感到無趣的樣子。
「嗯。」福富不苟言笑地繼續寫著作業。
「已經做過那麼多次模擬面試,會順利的吧?」新開一邊剝橘子一邊問。
「誰知道。」荒北漠不關心地回。
「沒問題的,」福富霸氣凜然地用一句話總結:「那傢伙,很強!」
被福富誇讚「很強」的那個傢伙東堂盡八,此時已經陷入自暴自棄、雞同鴨講模式,管他有聽懂沒聽懂,反正聽關鍵字猜猜對方意思按自己想的回答就對了!
沒錯,就是這樣!
「HAHAHA……Yes, my parents operate the hot spring hotel, so I usually help my parents greet our guests from my childhood……」
把自己想得到的英文都努力地用上,二十分鐘後,東堂盡八擦了冷汗放下了話筒,回想了下自己剛剛的發言,滿意地點了點頭。
「啊哈哈哈哈……這不是幹得不錯嘛,果然啊區區英文怎麼難得倒我山神,表現得太好了東堂盡八!面試一定沒問題的!等我啊小卷──我馬上就可以到英國找你了──」
不過一陣亢奮過後,一向自信滿滿的東堂又忍不住有些擔心起來。雖然自我感覺表現良好,不過剛開始的時候確實是有些混亂,整體來說應該瑕不掩瑜,但也不曉得面試官的評分標準,最後掛上電話前對方也只是笑著說Good、Good,到底有沒有通過面試完全不知道啊?!應該之後還會有通知……?
為了應付面試,東堂也拐彎抹角地探問過卷島自己的面試經歷,那個時候小卷是怎麼說的──
『面試經過?為什麼會問這個?』
『啊哈哈……有點好奇嘛,誰叫小卷之前一直都沒說自己要去英國唸書!』
『也沒什麼特別好說的咻……好吧,說一下也沒什麼不可以,不過一點也不有趣,隨便聽聽就好了。』
……
『所以小卷馬上就知道面試結果了?』
『唔哼,面試官說我是應考人中英文最流利的,對英國那邊瞭解也很多,看過我提交的備審資料也覺得很有潛力,所以簡單談過後馬上就錄取我了。』
『馬上就被錄取了嗎?不愧是小卷!』
『嗯哼,一般般啦。』
回想起跟小卷問到的面試情報,東堂瞬間臉色發綠。
所以如果通過馬上就會告知嗎?那沒有馬上告知就代表……?
不,也許還有希望!不要氣餒啊東堂盡八!
但想到小卷面對面試游刃有餘的態度,再想到自己剛剛一陣忙亂,東堂再也無法樂觀看待。
可惡……已經拼命準備了,還是不行嗎?
已經十一月了,雖然也可以選擇其他比較晚截止申請的英國大學,但是越晚申請難度越大,很多學校都是先到先得制,而且他想跟小卷上同一間大學啊,可惡……!
※※※
「……臨時有事也是沒辦法的咻,下次再一起吃飯也一樣……嗯,我知道。」
掛掉電話,原本換好衣服準備出門的卷島裕介坐在沙發上,默默把手機扔到旁邊的桌上。
到英國唸書後以想學習自立為由,卷島搬到外面一個人住,雖然沒跟家人住在一起,父母也經常忙碌不在家,但週末也經常跟自己大哥約出去吃飯保持聯繫……不過像這種臨時取消的情況倒也很常發生。
已經習慣這種狀況的卷島把剛穿上的外套又脫下來掛在沙發上,想了想也沒什麼興致出門,乾脆翻了翻冰箱,隨便下了點麵條把晚餐打發掉。
沒有花費多少時間就煮好了一碗簡單的拉麵,卷島端著熱騰騰的碗剛回到客廳坐定,手裡拿起電視遙控器正要打開電視,剛剛隨手扔到一邊的手機卻又響了起來。
又是大哥嗎?不是剛剛才通過話嗎……
有點疑惑地拿起手機,卷島看著來電者的姓名不由自主地恍神了下,遲疑了一會兒才按下通話鍵,然後熟悉的爽朗聲音毫無意外地從另一頭傳來。
『小卷!好久不見了!最近過得好嗎?在英國已經待了快三個月了吧,各方面還適應嗎?英國好像經常下雨啊,出門要記得帶傘──』
「我知道啦,還是一樣囉唆咻。」
怕東堂沒完沒了地唸叨,卷島有些頭疼地打斷他的話,只是雖然是埋怨一樣的語調,嘴角卻忍不住微微翹起。
沒有聯繫的這段日子裡一直縈繞在卷島心裡的不安,奇妙地在東堂的碎碎唸下消失無蹤。只是意識到自己居然被對方影響到這種程度,卷島又覺得這樣的自己相當不妙。
也許不再聯絡會比較好吧……不過算了,反正像這樣的遠距離,時間一久也會自然斷了聯繫的。不需要做什麼也知道最終的結果。
一邊習慣性地在感情方面進行負面思考,卷島一邊有些心不在焉地隨口道:「話說回來……你之前說在忙的事情已經忙完了嗎?」
『這個啊,』電話另一頭的聲音難得地顯得有些遲疑,回覆也模稜兩可:『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了吧……雖然接下來也會很忙,但是一個月對我來說已經是極限了啊!一個月沒聽到小卷的聲音、不知道小卷的近況這簡直無法忍受!啊啊要是有任意門就好了!這樣不管什麼時候想見到小卷只要打開門就到了!我想要一個任意門──』
「噗哈,」聽到東堂的幼稚發言,本來心情有點消沉的卷島也忍不住失笑。「才沒有那種東西咻,不過飛來英國的機票倒是有。」
『啊……是啊,要是有時間的話真想過去啊,去英國找小卷,一起騎行爬遍英國的山坡──光是想像就太棒了呢。』
一起爬遍英國的山坡?這聽起來確實不錯,這傢伙難得也能提出這種比較靠譜的提議。有點心動的卷島半開玩笑地問:「那麼要來嗎?明年的暑假。」
以為以東堂的個性就算沒馬上附議也會情緒高亢地嚷嚷,電話另一端卻意外地沉默了很久,讓卷島本來有些興奮起來的情緒又漸漸冷卻下來。
『……抱歉,小卷,雖然我也很想……但還不能確定下來,畢竟不知道明年的情況會變成怎麼樣……』
聽著東堂有些低落的聲音,卷島將瀏海往後耙梳了下,直接打斷了他解釋的話語:「算了,沒什麼關係啦……反正暑假我可能要打工大概也沒有空咻。」
『小卷暑假要打工?』
「說是打工,也只是在自己家開的公司幫忙而已啦。」
『這樣啊……那樣也不錯啊。』
「一般般吧。」
感覺到話題中途生硬的轉折,兩人陷入了古怪的沉默,明明感覺有很多想說的話,卻又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麼。
不擅長應付這種狀況的卷島瞥見桌上已經不再冒熱氣的拉麵,有些無奈地仰頭靠在沙發椅背上。
「沒事的話就掛了咻。」
『等、等等!』
正將手機拿離耳邊的卷島聽到東堂緊張起來的聲音,只好把手機又放回耳邊。
「有什麼話就快點說咻。」麵都冷掉了。
卷島等了幾秒,才聽到從另一頭傳來有點鄭重的聲音,但內容卻讓他十分錯愕。
『小卷,說什麼都好……再多說一點話吧,我想聽更多小卷的聲音!』
「哈?」他的聲音?「我的聲音又沒什麼好聽的,而且突然這麼說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那、那一起看星星吧小卷!』
東堂……是在努力尋找共通話題嗎?其實不用這麼做也可以的啊。察覺到東堂完全是沒話找話,卷島有些無奈。
「又在想什麼啊你……」
『不、不覺得這個提議很棒嗎?小卷,一起看星星什麼的──』
又不是在拍什麼浪漫愛情劇,還一起看星星,腦袋沒問題嗎這傢伙?
『……而且,想到小卷也跟我一樣在看同一片星空,那日本跟英國的距離感覺似乎也沒那麼遙遠了。』
距離……嗎。
乍然聽到他感性得過份的話語,正準備狠狠吐槽他的卷島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沉默了幾秒才道:「你啊……忘記有時差了吧。」
然後對面一如預期地慢了幾拍才啊地一聲反應過來。
『呃!咦!啊抱歉小卷,你那邊才剛剛六點……啊你不會還沒吃晚飯吧?想好晚上要吃什麼了嗎?不要隨便在外面亂吃喔,像麥當勞那種速食絕對不行,光有熱量沒有營養對自行車選手的身體可不好,必須要蔬菜跟肉都均衡搭配才行,如果要我建議的話……』
又來了。卷島扶住額頭,看了看自己根本還沒動到的拉麵,撒謊道:「可以了,我已經吃完了咻。還有你那邊已經是半夜了吧?快點去睡咻!」
『真的吃完了嗎小卷?那我們接著看星星──』
「你實在是……煩人的傢伙咻!」
『什麼!我才不煩人!一起看星星嘛小卷!一起看星星看星星看星星啊小卷小卷小卷──』
「吵死了咻!」
煩不勝煩的卷島最終還是站起來,拿著手機走到窗邊往外看,這一看更是無奈。
雖然進入十二月晝短夜長,六點多外面的天空就已經擦黑,但是這個時間點也只能勉強看到朦朧的半個月亮掛在上面,更不要提星星了。
「好了,我已經在看了,但是沒有星星咻。」
『咦?!沒、沒有星星嗎?一顆也沒有嗎?』
「完全沒有。」
『怎麼會這樣……那、那……』
聽到東堂驚愕不知所措的聲音,卷島把垂落在頰邊的長髮撥到耳後,閉上眼睛幾乎是有點壞心眼地笑了下。
「不過,一起賞月倒是可以咻。」
儘管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下一秒聽到電話另一端爆出「小卷──」的大喊,卷島還是忍不住把手機挪遠點,揉了揉被震得發疼的耳朵,嘀咕了句:「還是這麼吵咻。」
但是雖然是這麼吵鬧的傢伙……想像彼此看著同一個月亮,看著同樣的夜空,將近一萬公里的距離似乎真的不可思議地變得模糊起來了。
「……盡八。」
『喔喔難得聽小卷又這麼叫我,除了高中聯賽那次以外就沒這樣叫過了呢!怎麼了嗎?』
「沒什麼,只不過想說……今晚的月色不錯。」
『是吧是吧!我也這麼覺得!果然跟小卷一起賞月的感覺特別不一樣哈哈!』
「哼……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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